东连云梦水无边,西断夷陵欲尽山。
经过近三日的舟车劳顿,规模庞大的皇家车队终于浩浩荡荡地抵达江陵府境内。
仁宗从玉辂上下来,城门恢弘,入眼都是壮丽山河景象。尽管第二次出巡江陵府,他仍然觉得此地山水相接,风景瑰丽。
诸位大臣和家眷们也从马车上下来,欣赏起这荆楚风流之地。江陵府东边连接的是云梦泽,放眼望去,烟波浩淼漫无边际;西边连接的是夷陵,三峡的崇山峻岭在此终结,确实堪称风水宝地。
江陵府知州周函瑞早早就候在城门外迎接圣驾,见官家下车,他立刻上前叩拜:“臣江陵府知州,周函瑞,恭迎圣驾。”
仁宗凌空做了一个起身的动作,笑着说道:“周爱卿将这千年古城守护的极好,江陵尽管经历了春秋的烽火、秦汉的战乱、隋唐的沧桑,仍不改秀丽模样,阿周氏功不可没。”
太子和太子妃早已分别给周函瑞去信,他清楚知道仁宗此行目的。阿周氏历代镇守江陵,如今还出了一位太子妃,他们必然会站稳皇室立场,为官家分忧。
“江山是官家的江山,天下亦是官家的天下,阿周氏只愿不负圣恩,为您守好这秀丽河山。”
仁宗点头,阿周氏这个百年世家确实人杰地灵,英杰辈出,担得起簪缨世家的称号。
“官家,城中百姓得知您亲临,都满心激动,夹道以待。还请您上玉辂,微臣带路,陪您四处看看江陵城。”
“坐了半天车,朕打算松松筋骨,到处走走,你在前头带路即可。”
入了城门,正如周函瑞所言,百姓们夹道欢迎,比肩接踵,见仁宗进城都热情地欢呼起来。
年轻的姑娘们手持绢花水果,掷果盈车;中年人扶老携幼,抱女携男,高兴之情溢于言表;老人则持箪食壶浆以迎帝师,见到随行官员和侍卫们都会主动的递上茶水。
走在仁宗身侧的安亲王一边招手,一边说道:“皇兄风采不减当年呐,您看这江陵城女子可是以迎潘安之礼来欢迎您。”
仁宗也点头说道:“臣弟所言甚是,可见此地民风淳朴,颇有魏晋风流。”
太子妃看向周函瑞,这么做会不会太浮夸?
周函瑞笑着摇了摇头,他这叫投其所好,没看官家笑的脸都出褶子了嘛。
郭后默默的想,这就是冬日衣服穿的厚实,若是夏日的薄衫轻透、衣袂纷飞,官家估计得四肢无力、浑身颤抖,不让人架着都走不动道。
江陵府的繁华还体现在商铺林立,茶楼酒坊作坊如星盘散落,道两侧更有琳琅满目的摊位,烟火气十足。沿途垂柳画桥,风帘翠幕,一派欣欣向荣之景。
仁宗的脚步突然在一座建筑风格独特的楼前停了下来,感叹道:“雕花大门,琉璃瓦屋顶,这座楼宇建的好啊。”
安亲王抬头看向满楼依栏红袖招的姑娘们,楼好,人更好......
赵青宸作为皇城司护卫人员,他笑眯眯的走到官家身边说:“这楼夜晚灯火通明的时候更好,可惜现在不营业。”
仁宗遗憾地叹了一口气:“皇宫就是座四面围城,朕的那一尊龙椅也是一座樊笼,外面的花花世界如此美好,朕却只能走马观花。”
周函瑞凑前说道:“官家,晚上还有接风宴,花花世界的美好必然尽收您眼底。”
安亲王父子俩同时看向他,这周大人看着一脸正派、人模狗样,居然如此懂得变通!
仁宗对他的赞赏之情溢于言表:“周大人果然年轻有为!”
他低头小声补充了一句:“记住,朕要与民同乐。”
周函瑞信誓旦旦的说:“您放心,肯定都是民。”
父子俩腹诽,官家要的可不是良民......
仁宗心满意足地上了玉辂,他要先闭目养神,晚宴才能尽情与民同乐。
崔容时心想,这周大人也是妙人。再往前走就是寻常百姓居住的街巷,想必周大人准备接驾的时间匆忙,只能先将城门口的街市修缮好,无法顾及到百姓的生活区,因此才故意领路至此,就是想让官家断了继续闲逛的心思。
不过比起太子信中描述其他州府的民生惨状,江陵府的百姓生活富足,衣食无忧,周大人已经是治理有方,深受百姓爱戴了。
夜幕降临,华灯初上,行宫内灯光璀璨,接风宴已然开始。
官员和官眷们身着华饰,依次步入宴厅。
与寻常宫宴相比,江陵府的接风宴少了一些奢糜,多了几分人情味。
屋内华灯熠熠生辉,地上红毯绣着龙凤呈祥的图案,将皇室的尊严与权威展现的淋漓尽致。
每张餐桌都放着一个桌旗,以红色、绿色作底,再配上金黄银杏的点缀,让整个桌面焕然一新。
餐具使用的并非寻常金银器皿,而是用月白汝窑烧制而成的碗筷、杯碟,每套器皿上还有着独特的图案。
仁宗的器皿是龙腾四海,郭后则是凤翔九天,两人合在一起便是龙腾凤舞庆丰年的寓意。
大臣和官眷们的器皿绘有翠竹、兰花、柿子、石榴等图案,就连桌上摆放的插香器都是千里江山的形状,宾客们见到均赞不绝口。
整套席面虽称不上奢华,却布置精巧,情操高雅,清新脱俗,足以可见周函瑞心思巧妙。
随着宾客就位,鼓瑟之声渐起,侍女们端着酒壶和酒杯穿梭在宴席之间,周到的添置酒水。
前期被勒令居家的卫国公和魏侯也在出巡之列,据太子传回来的情报,洞庭之乱与魏侯息息相关,若是证据确凿,估计他就能坐囚车回汴京了;仁宗虽然没抓住卫国公什么确切证据,但心里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,他的势力远比魏侯要大,新政若想推行下去,卫国公不得不防。
西亭伯喜气洋洋的带着曲氏和沈云舒步入宴席,按照惯例,他们应该坐在曲家人旁边,没想到魏侯却突然开口:“卫国公,西亭伯是您的未来亲家,怎能坐到其他地方,我觉得坐您旁边正合适。”
魏侯始终憋着一股气,之前卫国公与他千好万好,但自从他被官家斥责,卫国公招呼都没打就与他断了所有往来,恨不得楚河汉界的划清界限。
其他都好说,那些生意往来断了,让自己损失惨重,多年经营的商路也付之一炬,所以他才故意找茬。
画虎画皮难画骨,知人知面不知心,熟人反目成仇往往最伤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