太子一行人每到一处就会受到当地官员们的热情招待,酒会宴饮、歌舞升平络绎不绝,众官使出浑身解数,极尽讨好之能,严重影响了他们的行进速度。
尽管太子三令五申各州府官员不得铺张接待,他们只住驿站,不进城。
但官员们总会找到变通的法子,将歌舞笙箫悉数带进驿站,而后就是继续奏乐、继续舞,很怕照顾不周。
倘若太子狠心拒绝官员们的宴请,他们就会面如土灰,仿佛太子不接受招待就是不重视他们一般。
能做到一州之长的官员哪个不擅长见风使舵,个个身怀绝技,媚上有术,缠的太子分身乏术。
连续多日参加宴饮,太子实在有点招架不住,于是晚上将慕北辰和卫眭叫来,共商对策。
卫眭拍着大腿一脸悲痛的说:“太子殿下,我们走一旬才到寿州,照这个进度下去,三个月都到不了广州。咱们这日日举杯痛饮,笑声中央,实在是危害深藏啊。估计没等查案,身子就得被掏空了。”
太子也拧着眉头说:“这么下去确实不行,咱们的行程得重新规划。”
今日是把随行掌管度支和户部的官员们都舍出去才摆脱了宴请,出巡官员就这么几人,根本经不起本地官员的轮番围攻。
慕北辰拿来舆图,点了四处说道:“这几日官员们明里暗里都在询问我们的行进路线,尤其替杭州、明州、福州、泉州四处州府询问的人最多。”
而后又指向其他两地说道:“我朝在广州、杭州、明州、泉州、密州、秀州等六地均设有市舶机构,覆盖广南东路、福建路、两浙路、京东东路等海岸沿线。其中广州市舶司最大,负责整个西部地区的往来商船、贡船,爪哇、真腊、三佛齐等国远洋船只均途径此地,也是我们的必经之地,但其他五司不知道太子会不会到访,所以才托人旁敲侧击的询问。”
太子点头:“此次出巡打的是巡视市舶司的名头,各处市舶司难免会紧张。市舶收入占我朝商业收入的三成,仅去年就抽解商税近二千万缗。各国商船初到均要先经市舶检查,各类货物由市舶司优先挑选,剩下的才经由私商购销,此间水深的很。”
卫眭心里暗自嘀咕,太子说的文邹邹,还水深,分明是猫腻众多,贪腐横生。倘若理清好市舶司的贪赃枉法,没准朝廷商税都能翻一倍。
“市舶之利,就是国家之利。父皇安排我们明察暗访,就是要洞悉市舶司的权财利弊,理清内部构架,便于后续增设市舶监察御史。哎,变革非一日之功,市舶还是国之根本,一定要慎之又慎。”
太子和慕北辰经过反复商榷,重新定下出行路线,将途径杭州、明州、福州、泉州四州,最终抵达广州。
为探明沿海对外贸易实情,太子让人乔装自己,与其他官员带着大队人马走官道,其间杜绝一切官员的拜访,如有违令者一律定罪。三人则带领十人的精锐部队走小路,暗访商贸实况。
又经过一旬跋涉,三人终于在晚间抵达杭州。
已过酉时,杭城大街上仍然买卖不绝,宝马雕车香满路,酒楼、茶肆、邸店、塌坊灯火通明。
卫眭东看看,西看看,感叹道:“怪不得都说杭州不夜城,原来真的没有宵禁啊,看这大街上人来人往,也忒热闹了。”
旁边一个挑担的卖货郎见他们是外来人,骄傲的介绍道:“一看三位官人就不是本地的,我们杭州有句话叫夜交三四鼓,游人渐始稀,五鼓钟鸣,卖早市者又开店。世人都说汴京城热闹,但我们杭州城也不逊色,不管你们要逛集市、吃夜宵还是看听曲看戏,杭州绝对一应俱全。”
慕北辰看向他担子里的货品,问道:“小哥,你这都卖些什么?”
卖货郎一见有行情,赶紧笑着说:“我卖的东西可多了,文房四宝,珠宝钗环,只要你能想到的,我都能找得到。”
他的话引起了太子的好奇心,上前问道:“你这担子就这么大,怎敢说什么都有?”
卖货郎神秘兮兮的说:“我在官署有人,不光是日常用品,一些海上来的稀奇货我都能搞得到。您别看我摊子小,做的买卖可大。”
见三人不信,他从担子里拿出一个发簪,神气的说:“这可是来自南洋的红珊瑚,是我家族兄从海上搞来的,稀有的很,再配上花丝镶嵌工艺,倘若诸位娘子戴出去,绝对独树一帜,鹤立鸡群。”
为了让他们看清,他将珊瑚发簪举到三人眼前:“瞧瞧这红似火的珊瑚,这巧夺天工的工艺,别人出钱我都不愿意卖。咱们相逢便是缘,今日只要你们出十两银子,我就忍痛割爱。”
太子等人本来没期望他能拿出什么好东西,但一见这红珊瑚发簪,他和慕北辰的神情都有些异常。
红珊瑚即便在汴京城都不常见,这么一支发簪少说要百两银子,只有宫中嫔妃和世家女子才有财力佩戴,这个小卖货郎居然十两银子就肯出售,实在骇人听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