相比沿海州府的大动干戈、兵荒马乱,汴京城仍然繁盛依旧。
临近端午节,家家户户都在门上贴了张天师像或是虎头白泽午时符等辟邪的物件。
从五月初一到初五,对于寻常百姓来说每天都是过节,街上人来人往,热闹非凡,叫卖声直至五更天。
对于官员而言,只有初五这日才百司休务,他们还得守好最后一天值。
散朝后,仁宗看着内侍省呈上来的端午节活动册,内心嗤之以鼻,年年都是祈福、划龙舟、宫中小宴,怎么就没点新鲜活动?
他将册子一扔,命刘公公将偷懒不上小朝会的安亲王召进宫。
过节就是吃喝玩乐,图个高兴,得推陈出新啊!
内侍省不动脑子,他只能找在玩之一事上大脑开发过度的熊弟弟。
安亲王头戴艾草,身上拴着夫人、女儿和儿媳妇送的大小荷包,穿着五颜六色的花衣服,坐在桌前大快朵颐各式粽子,远远看去就像花枝招展的孔雀。
双喜到安亲王府时,他正吃的满嘴白糖,一脸惬意的打着饱嗝。
“安亲王,官家今日得闲,宣您进宫议事。”
安亲王嚼着最后一口粽子,囫囵说道:“少跟我咬文嚼字,官家议事哪会宣我,分明是无聊了找我解闷吧。”
双喜:这话也就您敢说......
陆氏进屋,为安亲王拍掉满身的糖渣,嘱咐道:“最近朝中烦心事多,官家心情不好,你进宫就陪着聊天,多说好听话,可千万别戳官家肺管子。”
安亲王不认同的回道:“我的夫人,你就别瞎操心了,我最会说好听话,皇兄今日见了我定会笑口常开。”
双喜点头哈腰的陪笑,心里却想,官家的私库估计也得四敞大开。
宫里无人不知,安亲王进宫就没有空手而归的时候。
有时候大家都私下讨论,官家这是不是付费聊天......
花枝招展的安亲王进宫后,仁宗果然心情大好,看看自家皇弟这身打扮,比后妃强多了,怪喜庆的。
刘公公嘴上跟着应和,心想就安亲王的穿戴,染坊都不敢这么调色。
“皇兄,明日就是端午,您打算怎么过?”
仁宗:我要知道还用叫你来?
“年年岁岁都是那么几样,有什么好过的。”
安亲王眼珠子一转,皇兄果然是闲的闹心,这是找他出主意呢。
“皇兄,臣弟听闻瓦舍最近评书戏曲杂技颇多,还新增个相扑的节目,两个人赤膊相斗可好玩了。”
仁宗来了兴趣,问道:“你说的可是争交,宫里不也有内等子吗,可有什么区别?”
安亲王一屁股坐到仁宗身边,小声跟他讲:“区别大去了,瓦市相扑的都是路岐人,不仅搏斗的激烈,还有女女相扑和男妇相扑,形式多样。”
仁宗立刻比划起上衣,贼贼的笑,宫里侍卫徒手争交可都是光膀子的。
作为仁宗的忠实追随者,安亲王马上领会,解释道:“女子相扑只露胳膊,如今有的官员还会将相扑女子请到府里表演。您都不知道,那些女子相扑者不仅模样娇俏还技艺精湛,保管您看了开心。”
仁宗的嘴角彻底咧开了,那搏斗画面,想想就刺激。
正开心着,他突然想到御史和老臣们像卫道士般木讷的脸,不禁又泄了气。
“朕要是去看这样的节目,肯定隔日就得被老臣们骂死,还得将我记在史册上。”
他可不想因为看女相扑名流千史。
安亲王立刻大包大揽的说:“看个节目哪用得着您亲自去,我把瓦舍艺人们都招来,您在宫里看就行。”
仁宗还是不放心:“你没看御史台现在奏折写的跟雪花似的,朕都能想到,他们一定会联名上奏,说你佞献技以污渎圣上。”
安亲王的大聪明劲又冒了出来,建议道:“前朝君王都会在五月初五这天颁赐给群臣,以示驱邪匡正。虽然现在不兴这个,但臣弟可以广撒帖子,邀请各府官眷来同贺端午佳节,举办粽子宴。您大力支持臣弟的做法,打算亲临粽子宴,顺便观赏节目。到时候那些大臣们都在场,也都看了,就没法指责您,这叫独黑黑不如众黑黑。”
仁宗拍着他的肩膀,由衷感叹:“得弟如此,夫复何求啊。”
他立刻大手一挥,明日宴席上所用的东西,安亲王可以全数从内务府挑选。
安亲王笑着起身,讨好皇兄有什么难的,只要满足他所有的愿望即可。
嗯,天下就没有难办的事,只是他多数时候懒得去解决而已。
从宫中出来,安亲王回府就开始张罗宴请,府里的丫鬟小厮全部充当包粽小能手,粽子包的天昏地暗。
——
各个官员好不容易散值回府,想着明日沐休可以好好放松放松,哪想晚上就接到安亲王的请帖,上面赫然写着“粽子宴”三个大字。
他们气的想摔帖子,粽子宴是什么鬼,闻所未闻!
能不能让人歇歇啦!
气归气,帖子上明确写着官家大力推崇,也会参宴与民同乐。
谁敢不去,除非以后都不想乐了......
沈伯爷最近过的很是潇洒,每日除了与孙姨娘谈天说地就是喝酒赴宴,快乐似神仙。
接受安亲王的请帖后,他深感安亲王大才,这样浮夸的宴请也就他能想到。
沈云舒正陪着曲氏绣荷包,沈伯爷大步流星的走进来,高兴的说:“夫人,安亲王明日设粽子宴,官家也会参加,届时咱们同去。”
曲氏将针线放到线筐里,转头看向女儿,安亲王让全城都去吃粽子?
沈云舒提前收到了赵晚晴的信件,大致了解原因,解释道:“官家觉得在宫里过节无趣,想同百官一起热闹热闹。”
沈伯爷嘴上说着:“这是好事”,手却扒拉着线筐,见里面有个荷包拿起就要戴在身上。
往年母亲和季姨娘都会送他荷包,如今母亲正在跟他置气,他又不舍得孙姨娘动针线,只好在这讨要一个。
曲氏一把将荷包拿了回来:“这是云舒要送北辰的荷包,她绣工不好让我帮忙,你抢什么?”
沈伯爷尴尬的揉了揉鼻子,他怎么觉得曲氏对他越发冷漠了呢。
说完了正事,曲氏便找借口推搡他离开。
“你说话声太大,承枫还在睡觉,别把他惊醒了。”
儿子是沈伯爷的心头肉,他只好识趣的离开。
沈云舒问曲氏:“母亲,您真的打算就这么跟父亲过下去?”
曲氏再次拿起针线,一边给女儿缝制香包一边说:“人无千日好,花无百日红。与其费尽心思留住你父亲,还不如自在的过活。只要你祖母不生事,我就能过的很顺当。”
沈云舒默默的想,让祖母不生事比让父亲情深不渝难得多,好在眼下还是安生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