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出孙沁宜所料,短短三个月老夫人就将家管的一团糟。
为了付店家的货钱,老夫人提前透支了秋季采买衣服的银子。
渐渐入秋,天气转凉,下人们心心念念换新衣,却被告知府里目前银钱紧张,暂时不裁衣,给每个人发了点库里剩下的碎布头就将他们打发了。
不单是衣服支出,立秋之后各府都要准备采买柴和炭,老夫人却称等等再说,管家催了多次也没用,只能唉声叹气的离开。
越是临近冬天,柴和炭就会越贵,以往小姐都是提前采购的,这可怎么是好?
老夫人不采买的真正原因是秋季的果蔬和肉食价格飞快上涨,均为夏季的几倍。她之前想当然的认为每月将支出控制在二百两以内即可,根本没考虑到物价和季节问题。
待全府吃了一个月白菜土豆后,老夫人终于积攒了一点银子,但炭火行情却大幅度上涨。
无奈之下,老夫人只能买了少许银丝炭留着自用,其他人均统一用木炭。
这事被怨声载道的管家传了出去,众人都哗然。
以往府里的主子们用的都是金丝炭,姨娘用银丝炭,管事和大丫鬟们用烟小的竹炭,现在除了老夫人外所有人都要用最普通的木炭,各管事们都闹了起来。
奈何银钱是有数的,下人们再怎么闹老夫人也没有聚宝盆,生不出银子,众人只能作罢。
缺炭少柴、餐食还常常被克扣的下人们开始打起了各自的算盘,厨房将食材价格翻倍报,针线房把用料支出按照日常的三倍报,管家没事就嚷嚷府内各处都需要维修,不掌权的丫鬟、小厮便偷懒耍滑。
于是就出现了老夫人想洗热水澡,水房说柴火不够,沈伯爷说要喝茶,丫鬟就拿前年剩下的茶渣子应付。
反正府里处处开支都不够用,法不责众,主子若是不满意就自己掏银子买。
千方百计省下的东西被下人们一点点运出府典卖,慢慢他们就尝到了中饱私囊的甜头,愈发克扣老夫人和沈伯爷的用度。
为什么没人敢克扣孙夫人和陆姨娘的呢?
孙夫人自己有一本账,用度每日对账,每旬还要盘点库存,下人们根本捞不到油水。
陆姨娘日子本就不充裕,没什么能让下人克扣的地方。
时间长了,沈伯爷发现夫人吃喝用都比自己房里的要好,于是便赖在冰清阁不走。
孙沁宜赶不走他,只能将沈伯爷的用度一起管理。两人整日形影不离,花着两份用度,过的也还算不错。
又过了半旬,老夫人实在挺不住,只能将儿子和儿媳召到寿安堂。
她举着依然圆润的双手跟沈伯爷说:“儿啊,你快看看我的手,再看看我的脸,都变成白菜色了。”
沈伯爷凑到她跟前,反复打量了几圈,略微中肯的说:“母亲,白菜色我没看出来,但您是不是胖了?”
孔嬷嬷和陈嬷嬷在后面偷笑,老夫人确实胖了。
原来大小姐给她定的膳食肉类都以牛肉和鸡肉为主,面食里也会加入粗粮。
老夫人管家后一度认为吃粗粮就是亏待她,将主食都换成精米以及包子、饺子。
近日又因为节衣缩食,故而将牛羊肉都改成猪肉,老夫人还自鸣得意省下不少肉钱。
几个月下来,她顿顿不离红烧肉、猪肘子、猪蹄,啥好人吃不胖啊!
老夫人面沉似水,举手就锤他,嘴里还念念不休:“你个不孝子!谁家天天让母亲劳心劳力,我这么大岁数还替你媳妇管家,我容易吗?”
沈伯爷被捶得一个踉跄,险些摔倒在地。
母亲的手劲也大了不少……
“你们两个整日如胶似漆,品茶论诗,逼着我一个老太太日日看账,你们都好狠的心!”
沈伯爷喃喃说道:“母亲,对牌是您抢过去的,谁也没逼您……”
老夫人将一侧小几上的对牌往地上一扔,破罐子破摔的说:“这家我是不管了,谁爱管谁管!”
沈伯爷用祈求的眼光看向夫人,这家确实不能再让母亲管了,乌烟瘴气的,他连口热茶都喝不上。
孙沁宜却起身就走。
老夫人嘴里说着不管,眼睛却斜瞄孙沁宜,等她接话。
沈伯爷赶紧抓住她的衣袖:“夫人,话还没说完,你这是要去哪?”
孙沁宜冷笑着看向这戏精母子,说了六个字。
“找根绳子上吊!”
母子二人大惊失色,这是闹哪出?
“夫人,好好的说什么晦气话?”
孙沁宜回身跟他说:“老夫人秋衣和冬衣都没裁,炭火钱也提前花没了,伯爷在外面还定了一堆金器,里里外外欠了一屁股债。我没钱替你们还,这家我是管不了,你们若是再逼我,我就扯跟绳子上吊。”
说完她转身就走。
老夫人气的呼吸急促,突然一口气没提上来,眼前一黑,竟要晕倒。
沈伯爷赶紧将她扶到榻上,小心的拍着她的后背。
“你看看你找的什么媳妇,天天正事不管,还当起了甩手掌柜!”
而后老夫人便是一通哭天抢地。
“我造的是什么孽啊,儿子不孝,儿媳还一身反骨。”
“欸哟,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