抬轿纸人的脚步轻快,连带着坐轿子的体验的也轻飘飘的,一点都不颠簸。
为了这种绝佳的路上体验,初七决定事后一定要把这些专业的工作人员都给收容了!
光想想以后出门就是一排纸人吹拉弹唱抬轿子,再就着白森森的月光,多气派啊!
就在初七还在畅想着以后出门时的风光场景时,乐队中的唢呐调子忽然猛地一下提了起来。
紧接着,人声骤静,风声止歇,河水波平。
大红花轿,停了。
随之而来的,则是一声高过一声的哭丧声音,凄切哀婉,听的人只觉得头皮发麻。
就连林子里的老鸹也开始跟着着阵阵哭声一起哀嚎了起来。
声透刮骨,直教人悲从心头起,不觉便落下泪来。
同样的,白煞的哭丧队伍也在一声变了调的唢呐长音后停了下来。
所有声音俱都消失以后,初七耐心等待了一会儿,三息后,果然有一只黑焦似枯骨似的手掀开轿帘伸了进来。
她认得这只手,那是四婆的手。
只是白日的时候看着还没有那么黑,手上也还长着肉。
初七搭着她的手下了轿,所幸她的体温一向偏凉,现在用来装作被妖鬼夺了舍,倒也不露破绽。
透过红盖头摇晃的缝隙,初七确认自己被带到了白河的中岸边,由此,她也亲眼见到了什么才是真正的“白河”——
只见数以千计具白花花的尸体就漂浮在黑沉沉的水浪里。
每一具尸体都被河水浸透,泡得又肿又绵,就这么随着水波飘来荡去。
然而初七却看得清楚,每一具浮尸的身下,都生长着数不清的黑发。
它们与冰冷的水草缠绕在一起,最终又都溶解在了竹编的扁条里。
无数死于封建教条的灵魂皆在此沉浮,庞大的怨念充斥着整条长河。
不仅仅是那些尸体,还有河中的所有生物也都逐渐在尸水的影响下长成了白色的。
怨念的毒素遍布它们体内的每一个细胞,若是不知情的人误食了哪怕一个的话,少说也要上吐下泻个两三天的。
初七顺着四婆牵引的力道缓步向前走着,直到她的手被放进了另一只苍白无血色的手中。
“你怎么——等等,你不是小依!你是谁!?”
那只手甫一触碰到初七时,便恍然有哪里不对,只是,还没有等他将诘问尽数问出口,下一秒,初七就已经反客为主地翻手狠狠攥住了那只苍白的手腕。
“你别害怕啊~”
殷红似血的盖头被突如其来的夜风高高扬起,露出了底下少女绝艳的面庞!
还有,嘴角那道比勾魂女鬼还要吓人三分的诡异笑容。
“假如我不是我的话,那我,又能是谁呢?”
她伸手拽下红盖头,一身红妆映衬得她如妖似魔,总之,绝非凡人!
“小依,你看,我像你吗?”
她一抹脸,便再次变成了红煞小依的面容,可是,就这一抬眼的瞬间,却将对面的白煞骇得惊恐倒退了半步。
若非她的手还被初七紧紧攥着,想必现在肯定已经飞身逃回自己的棺材上面了!
而那只白煞的面容,赫然也同小依长得一模一样!
只是她一身白孝,周遭的气质比之小依更加冷漠,浑身上下,遍无一丝血色!
“怎、怎么可能!……你是谁?你是谁!?”
白煞心中大惊,为防止当下的局势继续不利下去,竟干脆利落地自断一臂,而后直接跳回了那口黑棺之上。
随后,就仿佛得到了什么命令似的,哭丧者们再次齐刷刷地仰天哭嚎了起来。
系着白布的唢呐也随即变得尖锐又刺耳。
庞大而无形的声浪猛地冲着初七荡了过去!
然而,还不等初七有所动作,因为,就在那一瞬间,有一道灰黑色的影子动作迅捷地从哭丧者的队伍中冲了出来。
他手起刀落,一刀就是一个乐手傀儡的人头落地。
活傀儡的头颅落地之时仍在鼓着脸颊吹奏哀乐,只是不过一个呼吸的时间过去,那一颗颗头颅便都成了黑土地上的一捧纸灰。
对此惊变,初七只是微愣了半瞬,而后很快便反应了过来。
她直接撇下了身后试图阻挠她的四婆等活傀儡,而是直接飞身上前,再次快速擒住了试图跳河遁去的白煞。
“……你到底是谁?小依死了吗?”
“你这话问得可真有意思,小依不是早就死了吗?……哦,不好意思,说错了,你也是。”
初七扯下了花轿上原本用来当做装饰的红色绸缎,在用世界能量进行加固之后,再用其将白煞牢牢地捆了起来。
白煞狼狈地躺倒在地上,她看着初七,眼中翻滚着厌恶、得意,还有一丝无法掩盖的恐惧。
她突然仰天长啸一声,紧接着,白花花的河水开始翻涌起来,无数尸傀挣扎扭动着爬向河岸边。
正是无风起浪之变!
对此,初七仅仅只是冷眼旁观。
“尸傀之王,你们的能耐就到此为止了吗?”
她面上颇为苦恼地点了点额头,而后带着点戏谑地说道:
“我都已经把这个祭祀大典搅和成这样了,怎么还不见那个所谓的河神出来收拾残局啊?”
说着,她又弯下腰,朝着白煞甜甜蜜蜜地笑了起来。
“是不是因为,你们的那位河神大人,其实根本就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呢?”
回应她的,是白煞那骤然紧缩起来的猩红瞳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