当晚,白云廷在寨中的白虎堂设宴款待严良,寨里的主要首领全部列席。
白云凤满心不愿,可事关山寨的未来,最后还是坐在了严良他们隔壁一桌,不时就拿凶恶的眼神瞪他一下。
寨里的其他首领也有很多人心里不爽,毕竟好多兄弟被严良害死了。所幸白云廷威望极高,在寨中说一不二,所以那些人虽然心里不爽,却也不敢造次。
对于白云廷的心思,严良心知肚明,而且也早已有了决断。
南兴商会是奉公守法的正经商会,岂能跟凉山匪窝沆瀣一气?那不仅会损害商会的名声,更是会给许、葛两位老丈人惹来无数流言蜚语,想都不要想。
所以来之前他就已打定主意,此行就是跟白云廷他们虚与委蛇一番,然后想办法全身而退。至于说合作嘛,你凉山弄点枇杷过来,我帮卖卖那是可以,若是有什么更深层次的牵扯,那肯定不行。
正所谓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,若能跟凉山缓和一下关系,他倒也不排斥。
另外,对于白云凤那死贱人,严良属实是有几分忌惮的。这娘们胆敢在他跟许漾的婚宴上出手行刺,当着那么多文官武将的面,简直丧心病狂,指不定以后还会干出点别的事来。
所以这趟来,他也一直琢磨着要怎么把这娘们整治一番,让她以后少动什么歪心思。不过嘛,丧夫之仇哪是轻易就能化解的,他想了一路,一直也没想到什么好办法。
死老公这事,的确是难搞啊……
宴席开始,白云廷举杯敬道:“严老弟,往事随风,希望自今日起,你我能淡忘过往,今后大家和睦共处,携手共进。”
严良举杯笑道:“白兄言之有理,我也正有此意。今日能与众位英雄好汉相聚一堂,实乃幸事。”
这时,坐在白云廷另一侧的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举杯说道:“严会长,五道口之事,对我凉山影响很大。倘若今后你真能跟我们凉山诚心合作,过去的事,我就不计较了。”
此人乃是凉山二头领潘虎,上次跟着白云廷挟持许漾的就有他。说话嗡声嗡气,目光里透着一丝冷厉的色彩。
众人皆知,商户多是油嘴滑舌,说的话到底有几分可信,那是说不准的事。五道口的事被坑得那么惨,众人哪会轻易再相信他。
“是啊,希望严会长是真心与我们合作,像五道口的事,可不能再来一回了。”另一位三头领关柏笑着说道,话里颇有提点之意。他也是上次跟着闯婚宴的人之一。
这二人是白云廷的左右手,情同手足,生死与共,白云廷对他们极为信任。
严良哈哈笑道:“二位老哥说的是,既然要合作,自当诚心诚意。我们行商之人最讲究一个和气生财,跟凉山这样的一方豪强,自然是希望和睦共处。”
打了个哈哈之后,众人开始吃喝说笑。酒过三巡,白云廷和严良开始聊起了正事。
“老弟,你经商有道,随便一个点子就是一条财路。我们凉山这地方你也看见了,不知,能否给我们指点指点今后的出路?”
“这个简单,老哥自己也说了,凉山山好水好,物产丰饶,要我说,你们压根不用做那拦路抢劫的买卖,好好将山上的荒地开发开发,种点果蔬茶叶,再在山下张网捕鱼,贩卖到周边县乡,怎么着也能养活山寨里的人。”
“这个其实我们早就想过,一来嘛,我们这没有太懂农林牧渔之人,二来,就算有了收成,也没个稳定的销路,所以一直没太上心。”
严良听得心里暗笑,你们凉山恶名远扬,谁敢跟你们做生意?有销路才见鬼了。
想了想道:“做生意讲究个诚信经营,只要老哥是真心实意做买卖,销路的事情我南兴商会可以解决。你们的农林渔产届时可以全部承包给我,由我统一收购,再到各地分销。
另外,我还可以派人过来教你们开荒种植,你们这里水土极佳,随便种点啥都不会差。别的不说,就说那枇杷就该大面积种植,到了市场上绝对畅销,而且肯定能卖上价钱。”
一提到枇杷这事,他就忍不住朝白云凤扫了一眼,果然,那贱人正目露凶光地瞪着他。
白云廷听得面露喜色,连连点头,“这正是我所期盼的,若能跟南兴商会达成稳定合作,今后咱们就能好好把这事做起来了。”
“白兄放心,这点事情不算什么,我们本就有不少船只会经过这里,今后路过山下收个货都是顺便的事情。”
严良这话倒也算出自真心,跟凉山保持一点简单的商贸往来,对他而言不是坏事。那样一来,至少不用担心船只过境时再被他们打劫。
只不过嘛,这生意能做多久那就不知道了。
他心里可是跟明镜似的,葛老丈人一旦赴任云岚,很快就会号召剿匪,到那时山寨里的这些人,能活下来多少都是未知之数,至于那白玉枇杷嘛,估摸着将来也是他南兴商会自己派人来种了。
聊到这里,二头领潘虎和三头领关柏的脸色都变得缓和不少,心想,这小子说的话还有点靠谱,听着像是要合作的意思。
随后,白云廷又道:“除了农林牧渔,老弟可还有什么别的想法?”
严良想了想,嘿嘿一笑,“凉山地处水路咽喉,若再有想法,就还是得动动收过路费的脑筋了。这里的水路一旦放开,过往船只肯定比五道口多多了。”
白云廷听得面露犹豫之色,“这个,我们此前就想过。但此处的情况不比五道口,这里四周水面宽阔,不像五道口水面狭窄,易于设卡,再者嘛,有了五道口的教训,咱们……多少还是心有顾忌啊。”
说到这,众人的神色都略有些不自然,想那五道口就是收过路费收太嗨,从而惹来了祸事,现在再提这事,众人肯定害怕会重蹈覆辙。
严良笑道:“水面宽不是难事,只要建一些浮漂路障,想拦总是能拦得住的。至于说有什么别的顾虑,我认为大可不必。官府那边若是真有什么想法,就算你们不拦路设卡,也改变不了官府的想法,倒不如拦一天算一天。”
“砰!”
话刚说完,白云凤再也按捺不住,拍案而起,指着严良怒声叱道:“你已经害过我们一次,现在又想故技重施?”
接着望向白云廷,急道:“哥!此人跟我们非亲非故,你当真相信他会真心为我们好?别忘了,他可是南齐总兵和江南总督的女婿,将来他会不帮着官府来围剿我们?
要我说,根本用不着跟他废话,直接一刀砍了他为赵大报仇!”
此言一出,场面顿时变得安静下来。凉山众头领的脸色纷纷变得有些不善,这话可是说出了他们许多人的心声,甚至连白云廷一时间都不知如何反驳。
眼看气氛变得有些微妙,严良心思急转,突然!他定睛朝着白云凤望去,似是想到了什么,嘴角不由得露出丝丝戏谑的笑意。
“白兄,我是总兵总督的女婿不假,但你认为,就凭我个人能影响官府的决定么?官府会不会来围剿凉山,难道是我说了算的?过去这些年,官府来围剿过多少次,跟我有半点关系么?”
“这个……老弟说的在理,舍妹性子直率,还望老弟莫要放在心上。”
白云廷一想确有道理,剿匪可是国策,哪是严良说剿就剿,说不剿就不剿的。若能跟严良搞好关系,将来说不定还能多一些周旋的余地。当即就要举杯再敬,打打圆场。
严良收敛笑意,摆摆手道:“刚刚令妹所言倒也不无道理,咱们毕竟刚刚有过一些过节,现在立马就谈合作,难免叫人心存疑虑。若不先解决一下信任问题,我的话诸位恐难相信,下次路过凉山水域,我也怕再被各位拿刀架着脖子。”
“这个,老弟想要如何解决信任问题?”白云廷蹙眉望着他。
“哈,这个说来也简单。刚刚令妹不是说咱们非亲非故么,既如此,咱们干脆就来结个亲作个故好了。”
“哦?老弟的意思是?”
“蒙您叫我一声老弟,干脆我就认了您这老哥。”说着,严良笑意盎然地朝一脸气鼓鼓的白云凤望去,咧着嘴道,“我想让您将令妹许配给我,这样咱们今后不就成了一家人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