严良本就是京城的顶流人物,一举一动都备受关注。他跟程盼儿的事,没几天就传得满城皆知。
其实他也想低调一点,原本是打算替程盼儿赎身之后,过几天就将她送回青州,即便将她留在乐坊,也不至于如此高调。
没办法,礼部那边不放人,程盼儿留在教坊司,严良得时常两头跑,那是想低调都低调不起来。
终于,消息很快传到了皇上那。这一日早朝,皇帝刚坐上龙椅,就目光不善地朝下方的严良看了一眼。
严良接收到讯号,心里无奈一叹,该来的总是要来……
下了朝,他和梁羽清被皇帝叫到了御书房,门一关,一股浓浓的火药味就在书房里弥漫开来。
“严良!你好大的胆子!身为驸马,举止不端,公然跟教坊司的女奴搅在一起,皇室的脸面都叫你丢尽了!”皇帝恶狠狠瞪着严良,怒声斥责。
“这个……有这么夸张么?我本就妻妾成群,多娶一个小妾而已,不是很平常之事么。那程盼儿本是官家子女,家世清白,充入教坊司只是受她父亲牵连而已。”
“外人哪管这些!他们就只知道你纳了个妓女为妾!她现在的身份就是官妓!过去你娶的那些妻妾是在羽清之前,朕不跟你计较,让你留着她们,已是格外开恩!你娶了羽清之后,就不该再跟其他女子有染!”皇帝越说越是窝火。
“身份只是一时的,就算她一直都是官妓,我也不在乎!我本就是个喜欢娶妻纳妾的商人,您不是一直都知道么?您若接受不了,当初为何要将羽清嫁给我?”
严良渐渐有点来火,兀自一声嗤笑,“对了,我差点忘了,真要说起来,羽清可还没嫁给我呢。”
“你……”皇帝现在的脾气本就比过去更加不好,哪容得他这般顶撞,一对老眼瞪得老大。
“程盼儿的事情我是事先跟羽清说过的,羽清是同意的。她都没意见,您何必这般计较?”严良定定地与他对视,丝毫不惧。
“行了!别吵了!”梁羽清出声打断,先是瞪了严良一眼,小声道,“你少说两句。”
接着对皇帝说道,“父皇,这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,您何必如此动怒。”
“这怎不是了不得!?他娶你之后再娶一个官妓,不是摆明了说,你堂堂公主跟官妓平起平坐么?他这是对皇族的蔑视!对皇室的亵渎!”
皇帝怒不可遏,指着严良,冷声说道,“你自己可以厚脸皮,不在乎,但你可曾考虑过羽清的脸面!世人会如何议论她?你将她置于何地?”
“世人对她最大的议论,是她做了我的十三姨太!倘若连这个名号都不在乎,何用在意其他?”
“放肆!你还真敢将羽清当做小妾看待!?”皇帝怒拍桌案。
“哈,羽清不是我的小妾么?她自己选择做十三姨太的。”
“堂堂公主给你做小妾?你算什么东西!简直吃了熊心豹子胆!”皇帝越说越火大,此刻火的已经不单单是程盼儿这件事了,更主要是严良这针锋相对的态度。
沈爱卿说的果然没错,他是一点都没将皇室放在眼里!
“那您说她嫁给我做什么?做六少奶奶?也可以啊,我没意见。”严良淡淡一笑,尽力压制着心里的怒气。
“够了!都别说了!”
梁羽清急忙打断二人,走到皇帝身边替他抚背顺气,深怕他旧伤复发。同时好言劝道:“您干嘛发这么大火?他是什么人您又不是不知道。
京城里边对他的议论哪天停止过?什么乱七八糟的说法没有?程盼儿这点事,无非就是草垛上面又落了根草,根本不值一提。我既然嫁给他,便不在乎这些。
您也是,当初下定决心赐婚之时,不就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么,怎么今天又想不通了?招了这么个奇葩的驸马,您还指望没有风言风语?”
严良听得略感一丝好笑,奇葩?可不是奇葩么,皇帝老爷子自己也是个奇葩。
他自己把公主嫁给严良这么一个妻妾成群的货,这么一个成天花天酒地的“京城第一少”,这么一个开青楼起家天天睡在乐坊里的货,现在又来嫌弃他纳了个官妓做小妾?
皇帝老爷子自己当年不也跟风尘女子搅在一起?不也玩得挺嗨?当时怎么不记得皇室体统了?
再者,皇帝让他这么一个成天就知道做生意的商人,挂着户部侍郎的名衔,已经在朝堂上站了快半年了,这是哪来的体统?
皇帝自己就不是个讲究人,怎么今天就非得揪着这点事不放?
严良细思一番,想到了一个可能:有人在背后挑唆!
至于是谁,他心里自然有数。
如此一想,他顿时冷静了许多,心想着赶紧打打马虎眼,让这事快过去吧。
可一对上皇帝那阴鸷的目光,又隐隐知道,老爷子的这把火,怕是没那么容易灭。
的确,对于严良娶程盼儿这事,皇帝气归气,其实也不是真有多了不得。他刚一上来,火气正旺的时候,严良但凡认个怂,梁羽清再在旁边打打圆场,估摸着也就过去了。
毕竟这么久以来,民间对于严良的种种议论,皇帝都快听痞了。开酒楼,开青楼,设计女士内衣,哪一件不是有损皇室体统的?
不过现在,皇帝真正气的已然不是程盼儿的事了,而是严良的态度。
严良之所以一上来就那么冲,其实也是有点原因在里边。一来,皇上一开口话就很难听,尤其那“妓女”“女奴”之类的字眼更是叫他听着刺耳。
二来,他心里本来也一直是憋着点气的。
这都快进腊月了,皇上对放他和兰月晴回青州的事只字不提,一点准信没有,叫他有点着急。
鞍山矿山下的两座工坊,开工都快半年了,制造的兵器估计都够武装两支叛军了。
在京城待了快一年了,他对家人也很思念,再者,商会里也的确有许多事需要他回去处置。一直留在京城这么瞎耽误工夫,他能不急么?
另外一点,就是他和梁羽清的婚事,过了这么久了,也还是没动静,让他有种是不是又被皇帝忽悠了的感觉。
所以这阵子,他心里其实是有点不爽的。
“严良。”
僵持了一会,皇帝缓缓开口,声音冰冷,“现在朕问你,假如让你断了跟程盼儿的往来,你愿意么?”
“不愿意。”严良没有一丝犹豫。
“那朕再问你,假如让你断了跟羽清的往来,你愿意么?”
“父皇!”梁羽清听得一惊,今时不同往日,她早已将严良视作夫君。现在让她和严良分开,无异于拿刀剜她的心。
“不愿意!”严良话音加重了些许,脸色顿时变得有些难看。
“那现在让你在二人之间做个选择,要么,你选羽清,朕命人三日之后给你们举办婚典。要么,你选程盼儿,朕让你带着她返回江南!从今以后,不得宣召,不得再回京城!”
“父皇!你……”梁羽清顿时泪如泉涌。
严良脸色阴沉,心里怒气暗涌,定定地与皇帝对视。沉默许久,缓缓开口,“父皇,您将羽清当成什么了?明明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,为何非要闹到这种地步?”
“少啰嗦!朕只问你做何选择!”皇帝双目如炬,话音森冷。
“好,既然如此,那我带着盼儿回江南。”严良拱手一拜,平静说道,“但我告诉您,我也绝不会放弃羽清。”说罢转身朝殿外走去。
皇帝怒斥,“你算什么东西!朕的女儿岂是你想要就能得到的!你和你其他妻妾可以走,月晴必须留在京城!”
严良脚步一顿,脸色顿时又沉下几分,缓缓转过身来,再一拜,接着毅然转身离去。
“严良!今日踏出这殿门,今后你就别再叫我父皇!”
严良头也不回,径直打开殿门,快步出宫而去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