正月初七,云岚省,鞍山。
新任江南总督夏荣,今日驾临鞍山府衙,随行的有督标营的四十多个亲卫。
如今督标营的都统,是他自己从京城带来的心腹,张峻,此行也随侍左右。
鞍山知府刘喜,一早在府衙门外热情相迎。
“总督大人驾临,下官荣幸之至,快快里面请。”
夏荣乃武将出身,不爱坐轿,喜爱骑马,为人英武果敢,性情耿直。
在马上俯瞰他一眼,淡淡说道:“本督此来,是为巡视地方,就不进去坐了,劳烦刘大人陪本督在这鞍山城附近四处转一转吧。”
“大人既已有了安排,下官听从差遣就是。”刘喜躬身应诺,随后陪他往城外而去。
“我们鞍山城以铁矿闻名,城中半数百姓都是矿工。其中最大的一座官营铁矿就在前方不远,大人可要去看看?”路上,刘喜笑着介绍道。
“官营矿山看了作甚,劳刘大人带本督去当地的私营矿山看看。”夏荣淡淡说道。
“好,大人这边请。”
“哎,刘大人,本督听说城西十里之外有一座矿山,位置偏僻,但规模不小,是南兴出资经营的,对吧?”夏荣扫了刘喜一眼道。
“没错,本地的私营矿山基本都是南兴商会持有股权,大人想去城西那座矿山看看么?”刘喜笑着道。
“嗯,就去那里吧。”
夏荣调转马头,跟着刘喜往城西矿山而去,路上,若有深意地问道,“刘大人,据你了解,那座矿山的经营情况如何?”
“不错呀,南兴商会的生意,岂会差了去。”刘喜神色坦然道。
“没有出过什么异常么?”
“没有啊,一直都正常经营。”
“可本督却是听说,那里的经营似是出了点状况啊。”
“哦?请恕下官不知,一会到了矿山,还请大人自己过目吧。”
见刘喜神态自若,全无一丝紧张之感,夏荣不禁泛起一丝疑惑。他之所以挑那座矿山,自是听到风声,说有人在那里大批制作武器。
此次前来巡查,就是想借此给南兴商会安上一个图谋不轨的罪名,然后再逐步打压。
一路左拐又绕,顺着崎岖的山道走了好一会,一行人进入一处峡谷之中,刘喜指着前方道:“前面就该到了。”
夏荣抬眼望去,突然,他看到道路两旁的山坡上,一动不动地站着不少人,三两成群,足有好几十。那些人直勾勾地盯着他们,一脸冷漠的表情。
“那些是什么人?”夏荣急问。
“矿工。”刘喜淡淡一笑。
“他们不去采矿,为何站在那里?”
“应该是休息。”
夏荣顿时皱起了眉头,那些人哪里像是休息,一个个一动不动地盯着他们,目光怪异。虽说手上没有兵器,可他们站在草木丛中,谁知道他们脚下有没有藏着兵器。
“大人,他们……人不少啊。”
张峻神情凝重,来到夏荣身旁小声说道。
“哼,这点阵仗就想吓住本督?”夏荣目光一凝,右手不自觉握住了挂在马背上的刀柄。
一行人渐渐放缓了前进的速度,边走边朝四面观望。
“刘大人,你确定这些人是在休息?”途中,夏荣忍不住再次问道。
“是休息呀,您看他们站在那里,可有做什么别的事?”刘喜一脸淡笑,丝毫不以为意。
只是那看似风轻云淡的笑容,在夏荣看来,却是越发透着诡异。
继续前行了没一会,两侧山坡上的人越来越多,此时已是七八成群,一眼望去,足有数百之多。他们依旧只是站在原地,一动不动地盯着缓缓走过的夏荣等人。
“这些人……”越往前,人越来越多,夏荣心里开始有点打鼓,他们才不过三四十人。
“大人!不能再走了!”
张峻低沉的声音在一旁响起。夏荣心中一惊,愕然回头一看,后方的道路不知何时,竟已被密密麻麻的人群堵死!
“你们想干什么!?”他心中火起,怒声一喝。
“总督大人,他们只是在休息啊,哪有干什么。”刘喜微微笑道。
“你……”夏荣就是再蠢,此时也能意识到是怎么回事。怒目瞪着刘喜,脸色阴沉至极。
“大人,前面就快到矿山了,您……还要不要去视察了?”刘喜神色不变,做了个请的动作。
此时还未见到矿山的影子,谁知道再往前走会是个什么场面。夏荣迟疑片刻,调转马头,厉声道:“回去!”说罢不忘恶狠狠地瞪了刘喜一眼。
随后领着自己的数十亲卫,沿着原路返回。那些拦路之人一声不吭地将路让开,个个脸上闪动着凶光,目送他们离去……
次日,夏荣不死心,从督标营连夜增调两百亲随,这一次,他想再见识一下云岚当地最大的民间武装势力,御剑山庄,是个什么排面。
午时,一行人到了明州府衙,让明州知府徐齐引路,一起去往御剑山庄。
徐齐欣然应诺,骑马在前引路。不多时,众人来到山庄附近,远远地就听见庄内传出整齐的操练呼喝之声。
张峻听得暗暗心惊,凑到夏荣身边,小声道:“瞅这架势,庄中少说有好几百人在操练!”
夏荣也是行伍出身,怎会听不出来,脸色又是显得有些阴沉。
到了山庄门口,欧阳铮已站在门前,笑意淡然地对众人拱手,“徐大人,这位是新任总督夏大人吧,失敬失敬,里面请。”
夏荣眉头一拧,朝身旁的徐齐扫了一眼,又看向欧阳铮,冷声道:“欧阳庄主消息倒是挺灵通,知道本督要来?”
“您昨日想去矿山又没去,估摸着您今日要到蔽庄来,故而一早在此等候。”欧阳铮微微笑道。说罢做了个请的姿势。
夏荣稍作犹豫,翻身下马,领着十余亲随入庄,其余人马在门口等候。
刚一进庄,顺着声音侧目一看,心中顿时一沉!
旁边不远处的校场上,两三百衣着整齐的门徒正持剑操刀,整齐操练。明晃晃的刀剑,晃得夏荣一阵心惊!
“欧阳庄主!依照朝廷法度,你怎可在庄内配备如此之多的刀兵!?”当即止步喝道。
“大人!您看!”话刚说完,张峻又急忙指着一旁凛声说道。
夏荣连忙回身一看,脑中更是轰然一响!只见在院墙的角落里有几个棚子,棚子下面摆着满满当当的刀枪剑戟,一眼望不过来!
“你……你们!”夏荣气血上涌,瞬间满面通红,回身愤然指向欧阳铮。
欧阳铮一脸淡然,笑着道:“大人把话说清楚,我怎么了?”
“你私募武装!囤积兵器!意图谋……”
反字尚未说出口,欧阳铮陡然暴起!错身一闪,两步逼近夏荣身旁,抬手一挥!寒光一闪!
一柄短剑凭空出现在他手中,剑尖微颤,滴着鲜血,一旁的张峻,脖颈间血如喷泉,两眼圆瞪着缓缓瘫倒在地。
“夏大人,再问一遍,我怎么了?”欧阳铮冷笑着望来,声音不见丝毫波动。
夏荣惊骇欲死,急急后退两步,连声大喝,“来人!!来人!!”
欧阳铮伫立原地,一脸戏谑地望着他。徐齐背负双手,环顾四周,仿佛在游玩赏景一样,对刚刚发生的事情视若不见。
下一刻,让夏荣如坠冰窟的事情发生了。
随他前来的那两百督标营亲随,竟全都站在门口一动不动,没有一人听令进庄!
夏荣的脸色一会黑,一会白,仿佛见鬼了一样,站在那里半天都没回神。直到欧阳铮那淡淡的声音再次响起。
“夏大人,劳您把话说清楚,我到底怎么了?您在我庄里,到底看到什么了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