唐氏眉目柔和,依旧注视着康熙,等他一个回答。
康熙脑中记忆翻滚,他确实不记得了,奇绶种过痘。
大概是的吧,这件事都十几年过去了。
宫中皇子都要种痘,他那个时候应该种过了吧。
他同奇绶并不亲近,他们年纪差几岁,他那个时候又继位不久,没有时间培养什么兄弟亲情。
再来稍微大一点,他整日忙着跟朝臣斗智收拢权力,更不会注意奇绶这个弟弟。
他同隆禧亲近一些,是因为隆禧的额娘去世后,他在太皇太后身边养着。
见多了,他又是个体弱的,还是皇考的幼子,康熙自然也就多了几分关心。
“是吗?朕不清楚。宫中皇子到了一定年纪都要种痘的。也许是种过了吧。”康熙的话模棱两可,他确实不清楚当时奇绶是否种痘,后来得天花也是皇玛嬷说的。
唐氏温柔的眼眸突然生起嘲讽,“皇上,你真的不记得了吗?还是你不敢承认,奇绶的死,不是意外。”奇绶为什么会死,小小的一个人,他原来虎头虎脑的,可半个月没有,他就瘦成了一把骨头。原来肉乎乎胖嘟嘟的脸,一下子就干瘪了,只剩皮和骨了。
他死的时候,躺在他的怀里,小小地一团,蜷缩着,说他乖乖吃药,他不想死。
可他还是死了。
死了之后,放进那小小的棺木里,送出了宫去,葬在了一个僻静的小山包上。
一个人孤零零的住在那里。
四周都是树,高的、低的、粗的、细的,都是树。
她想在坟边植两棵松柏,他们催促她赶紧回去,不要耽误了时间。松树没有种下,柏树也没有种下,她的奇绶,不知道是否转生了。
唐氏陷入了回忆里,她的奇绶,变成小小的一个坟包。
康熙眉心笼罩一层怒气,阴沉沉的,跟暴雨来临前一般,带着压抑,只是他没发怒,还是很平静,“朕说了朕并不知道。且朕为何要对奇绶下手?朕并没有理由,也没有做过。”他是皇帝,奇绶只是等着他册封的皇子,他为何要对奇绶,一个没有任何威胁的弟弟下手。
“没有做过?你没有,你的嫔妃呢?荣妃呢?”唐氏嘴角大幅度上扬,原本温和的笑容变得狰狞了起来,眼里也带着浓浓的恨意。
康熙愁眉不展,“荣妃?”康熙有些疑惑,她对奇绶下手做什么?奇绶跟他毫无相关。
太后听到这里,心下明了,她这是复仇。
奇绶的死跟荣妃有关?
太后是有些糊涂的,这荣妃跟奇绶有什么关系?
他们顶多是在太皇太后那里见过面。
“你这话有些牵强了,荣妃当时将将入宫,她为何对奇绶下手。”太后眉心紧皱,“不说荣妃是否有那个心计,她入宫后身边就两个小宫女,若有害奇绶,她是一无人脉二无资源的。”
康熙初年,宫中各方势力角逐,荣妃一个刚进宫不久的人,去害一个完全无关紧要的人,太后觉得匪夷所思。
唐氏却不同意,她怒目而视,声音压抑,“她不会?若不是她,我的奇绶怎么死的?奇绶之前去太皇太后宫中,多次都无事。就那一回,回来后就生病了。还说是天花,将我的奇绶挪到宫外,太医诊治都来不及,若不是那些庸医,若不是荣妃,我的奇绶怎么死的?”
奇绶死的时候,只有小小的一团。
太后几番思索,从脑中回忆起一些曾经的片段,“唐氏,奇绶是天花挪出宫。当年只有奇绶,其余的人,再无人得天花。荣妃是种过痘的,进宫之前就种过痘。至于你说奇绶种过痘,若是我没有记错,是奇绶之前得过痘疹,并非太医院的太医给奇绶种痘。”
奇绶当年年纪小,太皇太后根本没多的心思分到一个小儿身上,她的精力都在皇上跟朝堂,后宫的事宜几乎都交由苏麻喇姑处理。
她也只是从旁协助。
“无论是太医种的痘,还是奇绶自己生的,他都是得过天花了。根本不会再次得天花。所以奇绶怎么死的,你敢说他的死跟荣妃没有关系?”奇绶只在慈宁宫见过请安的荣妃,除了她还有谁。
且奇绶死了不久,她回宫之后就听说,荣妃受了惊吓生病了,过了好一阵子才好。
若是不想干,她为何会害怕的生病。
康熙听到这里,已经不想听了。他对唐氏没有那么大的耐心,不过是因为她曾经是皇考的嫔妃,又有太后说的问清楚缘由的话,他才过来的。
照着他往日里,唐氏赐死。赫舍里氏的人一律也赐死,他们都是相关的人,为的是什么不重要,重要的是他们已经做了。
知道缘由也不能防范于未然,还不如全部就解决了。日后没有这些人在宫里兴风作浪,自然就太平下来。
“奇绶的死,朕确实不知,荣妃想来也没有那个能力。你说这么多,朕不知是真是假,亦或是这些都是你自己臆想的。”康熙道,又看了眼太后,“皇额娘,您说叫唐氏说清缘由,朕过来了,她并非有这个诚心,朕也不想浪费时间纠缠。就这样吧,这个事情的理由对朕来说,也不是什么必须要知道的事。”
用结果去推,唐氏想要找荣妃复仇;而其中赫舍里氏抓住了这个机会,或是赫舍里氏引导了这个,不管这两者之间谁是主谋谁是共谋,都是一样的。
他不会宽恕饶过谁。
太后长长地叹了口气,她跟唐氏曾经也算是认识,略微有些旧情。在奇绶死之前,她还跟淑惠妃她们跟唐氏一起吃茶看戏。
后来奇绶死了,唐氏就一门心思的守着佛堂了。她们之间也不怎么往来了。
“唐氏……”太后喊了一声,嘴边的话又收了回去,皇上不是先帝,对唐氏不要说感情了,那是没有的。若是论及孝顺,皇上对一个先帝曾经的嫔妃,他的庶母,又怎么能有孝顺这样的心。
唐氏等了很久,本以为康熙会关注的这件事的,结果康熙一点都不关注。
“皇上的凉薄,真叫我开了眼。”奇绶也是他的弟弟啊,他竟然毫不关心。
康熙眉宇之间笼罩着冷漠跟不耐,他不想跟唐氏在这里纠缠,什么凉薄不凉薄,狠心不狠心的,若是唐氏有善心,她会对荣妃她们下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