(上章有修改)
说着,他转过身继续往前走,牟娘连忙跟上,陈江安继续说道。
“相比于审问,这人留下的破绽不可谓不多!”
“她能够混进来,就说明背后必然有人暗中使力,查她太难,但是查自己很容易。”
“谁放她进来的,什么时候放进来的,得了什么好处……”
牟娘后背挺的很直,陈江安虽然没有详细的说出这些牵扯,但因为牟娘在他身边已经待了一段时间,光是靠陈江安这些话,便已经在关键的节点上找到了对应的人。
她瞬间捕捉到了一丝破绽。
迟疑片刻,牟娘还是没有憋住,开口询问。
“懿驾队伍之中人多眼杂,除了咱们的人,还有一些是官眷带来的人,这姑娘十有八九是从那些人处混进来的,也不好查吧!”
自查当然简单,可若是去查那些太后亲自邀请来的人,就不容易了!
陈江安挑挑眉,牟娘比他想象的更聪明,也更勇敢。
“这就要提前准备,把一切都提前安排好,这姑娘从什么地方过来的,一路走过了那些路线,她既然混在懿驾队伍之中,就不可能半分痕迹不露。”
“咱们的人必然会发现她的踪迹,追根溯源,很快就能找到谁帮她混进来的。”
这话不大能说服牟娘。
“如此说,也有失偏颇,证据不够,也不能判定,最终得出的就一定是正确的结论吧……”
她知道陈江安既然开口,就是要和她说些事情的,她得把握住这个机会,多问一些自己需要问的问题,而不是顾及双方身份,遮遮掩掩将事情敷衍过去。
陈江安摇了摇头。
“你弄错了一件事!咱们调查的这些,最后还是要落回到审讯之人的身上。”
“顺着这些线索,双管齐下,最后相互佐证,得到的结论才更接近真相。”
牟娘忽然之间明白了什么。
陈江安眼下回答的,是她之前在云娘面前时说的那句,胡乱攀咬才是最可怕的!
她都明白的道理,陈江安不可能不知道。
他要告诉牟娘的是,在其位就要谋其政,他们并不是江湖人,所做所行都和江湖人不同。
“统领,抱歉,之前是牟娘冲动了!”
她脱口而出的话,可能会给陈江安的安排造成很多困扰。
陈江安听了这话,停下脚步,看她的表情,这次倒是看见了她抿紧的嘴巴。
“你确实太冲动了!你没有放她们过去不是什么值得称赞的,那本就是你的职责所在。”
“你与她们有情分,自然可以提前在我面前替她们讲好。”
“你穿着这身官服,就得明确自己的身份,这一点,你比李如意差的太多!”
陈江安一层一层的铺垫过后,终于掀开了事情的本质。
身份和情分从来都不能混淆在一起。
牟娘听到陈江安提到李如意的名字,知道这是陈江安的激将法,可是她还是控制不住的心头一颤,手指微抖。
“是!”
陈江安继续前行,牟娘也继续跟上去。
“这人必然是会攀咬的,可人都有弱点,对方能拿捏住她的弱点,让她不惜舍命成全,这样的弱点,咱们又岂能放过?”
牟娘懂了一些,跟着点了点头。
“你们还是太嫩了,对京城之中的局势毫无了解,如此粗暴的审讯,必然得不到想要结果,反而可能打草惊蛇,将自己置于险地。”
陈江安见牟娘没有听出这些话的重点,便又补充了一句。
“你要知道,站的高不如站的稳!”
牟娘一愣,这似乎话中有话,她抬起头去看陈江安,正好也对上对方看向她的视线。
她的眼中带着惊讶和迷茫。
陈江安看向她的眼神之中,却像是带着洞悉一切的睿智与沉静。
牟娘被这种强大的感受包围着,仿佛多了一种莫名的安全感。
但一瞬间,她又清醒了过来。
多年的镖师生涯让她清楚的明白,信赖伙伴是非常重要的事,但忽略自己,也是最不可取的!
当她把所有的思考都放在自己身上,她才恍惚之中有了些许别人不能理解的感受。
只是这感受,又让她心头一酸。
陈江安的意思,是说她以女子身份为官,是站在风口浪尖上吧!
是知道她的难处?
亦或是听说了她的委屈……
牟娘沉默的走在陈江安背后,多日来的酸楚都涌上了心头。
好一会儿她才忽然清醒过来!
什么东西!
什么东西啊……
这人是怕她惹麻烦在敲打她吧!
她脑子进水了,会觉得这是关心,关心个屁啊……
牟娘快要被自己的愚蠢气到翻白眼了。
她也不知道为什么,总要先把对方的意思扭曲一下,才能意识到背后的真实。
想明白以后,她赶忙紧追两步。
“统领,那你知道那姑娘身份究竟为何?此行目的是什么?”
陈江安这次就不客气了!
“你语气如此坦然,是把你的上峰当属下吗?”
牟娘赶紧露出一个讨好的笑脸。
“费是如此,只是卑职不懂。”
陈江安没有说话,带着牟娘继续往前走,绕了一圈牟娘看着陈江安忙了一阵,两人又重新回到了之前那间柴房。
打开门,柴房之中弥漫着一股血腥味。
牟娘没有觉得这件事有多不能忍受。
悲天悯人的慈悲者,早就死在了善良的路上,能从诎洲郡摸爬滚打出来的,没有一个是心慈手软之辈。
这女子或许是被逼的,但颜若凌也是无辜的!
双方之间若说谁更可怜,那应当非颜若凌莫属。
看见陈江安进门,一直在这里审讯的人走过来,将一沓纸递上来。
陈江安接过看了起来,看到最后的手印,点了点头。
“东西带人,都给颜姑娘送过去!”
那人没有半分异议,当即一拱手答应下来。
很快,那被行刑的女子和那些供诉便到了颜若凌的面前。
陈江安的人似乎怕这姑娘的伤吓到颜若凌,还特意给包扎了一下,换了身像样的衣服。
云娘看见人没太大反应,马上带了下去。
颜若凌则是拿着那些纸张一页一页的看过去。
她以为自己不在意了,可那纸上的字字句句,还是戳的她心痛难忍。
等看完,她才忽然笑了起来,笑着笑着就哭了。
她不能说寻女镖师保护自己没有防备宋明诚狗急跳墙的心思。
可是,当对方真的狗急跳墙了!
她心里还是万分难过。
并不是因为她对宋明诚还有什么期待,只是多年的情分不过一场笑料。
那自己从前经历的苦难,又有什么意义呢?
颜若凌摇了摇头,她连外公和舅舅一家也没有了。
从此以后能信赖的人又少了许多……
哭过后,颜若凌冷静许多,她开始慢慢思考起陈江安这次在其中扮演的角色。
这件事直接决定太后会不会知道。
颜若凌不可能生生吃下这个闷亏。
但太后知情与否决定了她要做到哪种程度。
这人毕竟是借了太后出行的名头,属于打了太后的脸。
她处理的太过绵软,必然会得罪太后。
可若是手段强硬狠辣,颜若凌一时之间,也实在无能为力。
她当了十几年被人蒙在鼓里的闺中姑娘,会的手段不多,而且手边也没有得力的人,不然也不会雇佣镖师保护自己。
这样的情形之下,她想要处理宋家无异于痴人说梦。
别看对方死命扒着她,那是因为宋家人有能把她身份利益最大化的方式。
但颜若凌自己却是没有的!
宋家人也不可能教她这些,奇货可居的道理对方比她这个半大丫头了解的更深。
她想来想去也想不出个结果。
那边颜若凌心事重重,这边牟娘也没多好过。
“统领,这件事不上报吗?”
陈江安嗤笑一声。
“未发生的事情上报什么?”
一点乱子都没出,平稳度过的局面,为什么要上报?
给自己排查不明上眼药吗?
牟娘不解。
“那为什么要把人要过来自己审啊?”
陈江安这会儿话倒是不多。
“肃清隐患,掌控全局,但掌控未必要展露。”
牟娘若有所思,感觉自己又学到了。
但显然,陈江安并没有教导她的意思,继续问她。
“对了,那个位置你怎么发现的?”
牟娘还沉浸在刚才的思考之中,被他这一问,瞬间吓得心一咯噔。
她有些慌张。
陈江安不在乎她的慌张继续说道。
“那位置倒是不错,进可攻退可守,还是个藏人的好地方,若是有人里应外合,确实隐患众多。”
“不愧是镖师出身,你很厉害!”
牟娘听了这夸奖,没有一丝丝的高兴,只觉得更慌张了。
陈江安没有让她慌张太久,便已经接着说道。
“所以今晚,你就去那守着吧!”
牟娘:……
果然,她就说!陈江安的套路向来层出不穷。
“统领,并非卑职不愿前往,只是这不合规矩。”
牟娘早在之前独自看守那个女刺客的时候,就已经想过了这一点,如今情境相似,她当即就把这借口给用上了。
羁押,巡逻,为保证公平和安全,从来都是多人一起行动的。
最少都要三人。
若非情况紧急,绝不可能出现一人看守的不稳定局面。
如今巡逻守夜也是如此,牟娘一人看守,万一她不愿意干活自己偷跑睡觉呢?
没有人在乎她是否偷懒,大家在乎的都是万一发生变故当如何。
推牟娘出来扛鼎也改变不了失控的局面,万一因为这里一处漏洞导致了难以承担的后果,在这里的人一个都跑不掉,全都得掉脑袋。
牟娘觉得自己这次的理由十分完美,想必陈江安也绝不可能找到反驳的话来。
果然,陈江安没有反驳她的话,而是当即说道。
“言之有理,既然这样,你就去后院休息的地方点两个人出来跟你一起守夜!”
牟娘:……
好嘛!
破烂活没甩出去,得罪的人一下还多了两个!
陈江安坑人的手段简直层出不穷,这种花花招儿,脑子都不用转,就已经遍地开花了。
别人想要琢磨点损招得熬夜想一宿能琢磨个大致雏形。
陈江安的缺损主意全都藏在兜里,用的时候翻翻,当场就能掏出好几个来。
无奈,牟娘只能在结束自己的巡逻任务后,依旧尽职尽责的去到那个角落守夜。
冬日里守夜格外难熬,也就大家都有内力,还能用内力硬扛一扛,才显得不那么痛苦了。
第二日一早,牟娘终于等来了换防的人,因为女子的关系,她得了一人一间房的优待,回去以后倒头就睡,只是可惜,还没有睡多久,就到了她巡逻得到时辰。
她因为是陈江安的亲兵,巡逻任务并不繁重,可也架不住巡逻过后,还要去那里守夜。
眼见着回京城之前她是没有好日子过了,可也只能咬牙忍着,自作孽不可活,说的大约就是她。
另一边,颜若凌失眠一夜过后,还是收拾齐整,努力让自己看不出半分破绽,才去太后那里请安。
因为知道人心靠不住,她才要紧紧抓住能抓住的权利。
经历了昨天的事情,太后对她明显亲近了两分,颜若凌也都应对得当。
等到晚间,太后的女官亲自送颜若凌出来。
路上试探起了颜若凌。
如果没有前一日那些事情,颜若凌大约是不愿意的。
就算她对李廿还没有完全死心,也明白自己的好年岁不多,若是不能借着太后的东风把自己安排好,万一太后哪天不在了,她想借势怕是也没了机会。
只是经历了昨天的事情,颜若凌心中憋着一股怨气无处发泄。
连她的外公都如此算计她,她借势找到的男人,又能如何真心待她!?
世间多少夫妻不过是利益捆绑,她踩在虚空之中,能给人的利益又有多少呢!?
皇帝与太后的情感何时消散她的掌控不了,凭什么以为自己能掌控夫家?
既然这样,暂时不嫁似乎是好事。
她用更多的时间去经营自己,借着太后和今上的关系经营自己的人脉,起码等太后走了,她就算是失了大半靠山,也总能护住自己的财产不是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