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些妇人里有些年岁长的谢家媳妇当然认识谢秀才,自然也就知道谢俞是谁,态度倒是友好些,拉近乎拉的熟练,什么“诶呦我记得呢”“俞丫头这出落得可真是好看”“回来了记得来婶子家吃饭啊”寒暄个不停。
有些近几年才嫁过来的小媳妇儿,亦或是外姓人家,只静静看眼谢俞,并不知道谢秀才是谁,自然也不认识谢俞,只这么标致的姑娘,小潭村确实不多。
一听到她住在根生叔那房子里,气氛有些诡异,那小两进的院子,可都荒废三四年了呢。
村里有家有口的人,想占着的不少。
但是偏偏谢家族长说了,院子是谢家族人的,要想不花钱的住那院子,就得多认个爹,要是外姓,就改姓谢。
逢年过节、祭祀烧香得把谢根生当正经亲爹看待。
而且,屋子的契另算,要想买,外姓四十两本家三十两,契税也买主交,这就苛刻了。
许多需要房子的都是分家出来的,家中父母都在。
这要撇着亲爹娘去认一个死人,这谁愿意啊。
真是有脸皮厚些的,倒也愿意住进去,可屋子房契在谢家族里,住是一回事,认了死人新爹屋子也不算彻底归自己的,还得花钱买,心里想占大便宜的也打了退堂鼓。
也就这样,这屋子的动向大家伙总关注着,倒要看看谁能真拿下这房子,暗地里多少双眼睛盯着呢。
谁知道这刚回来的谢俞,不声不响地,就住进去了。
而且听春申媳妇儿这口气,也没给钱,是“暂住”。
一时间这些人的眼神各异。
黄胖子媳妇寻思,谢俞年纪小又刚回来,怕是不知道这里边的门道。
哼,倒是撞了好运,直接就置办东西进屋了,不免有些阴阳怪气,“诶呦不愧是谢秀才闺女,小时候就是机灵儿人。这长得好又从宫里出来,贵人住的地方也见识过,眼光是好,倒是一眼挑中根生那屋子了,这下好了,根生也算后继有人了,虽是个姑娘,回头嫁人了生的孩子可得记着还有个爷呢。”
谢俞住进去前确实不知道这些,村长只说可以暂住,却并没讲这些,还是刚刚木匠媳妇给她讲了些经过,却也没细说。
说实话,她并不是很介意这个,虽说不一定就长住这屋子了,可但凡住着,她也会把根生叔的坟冢照料好,这毕竟是自己占了便宜,没道理什么也不付出,她还想着要是便宜(bian yi),同族里买下这屋子呢。
可被人没好气的说到面前,又是另一回事了。
她盈盈一笑,直直看着出声的胖妇人,“多年没回来,倒是认不出这个婶子是哪位了。瞧您说的,贵人住的可是皇宫,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置喙的,这宫里头管的可严,妄议贵人可是得拿一丈长的木板打板子的。”
“哼,我可不是吓大的,我告诉你”
“再说了,我也是暂住,婶子可别给我乱传,回头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年纪轻轻就回村里占孤寡的屋子,那我可就只找您说道了。”谢俞毫不客气的打断胖妇人。
黄胖子媳妇被噎的突然想不起来自己要说什么了,索性也不多说,只“哼”了一声,挎着篮子斜了谢俞一眼,大步往后山走了。
倒是有爱惯做好人打抱不平的,“诶呀这丫头,你黄婶也算长辈,这也是给你提个醒,咋说话跟软刀子似的。真要住谢根生那屋子,可得拿他当亲爹供奉着,不然,怕要半夜来找你的!”
谢俞眼里一点笑意也没,却咧开了嘴,“谢婶子提醒,我回去就上香,给根生叔好好讲讲,让他知道该找哪个杀千刀的想占屋子的。”
说完也不等对面回话,直接走了。
气的那老好人“这这这”了半天,直说谢俞不是什么好东西,刚回来就住好屋子,谁知道跟谁勾搭上才得来的。
正絮絮叨叨恶毒辱骂中,一把笤帚“啪”的扇上了她的嘴,却是谢俞去而复返,身后跟着目瞪口呆的木匠媳妇。
那老好人霎时怒了,“你个小蹄子,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骚狐狸,你敢打我!?我今天非撕烂你的嘴!”
说着她正要上前,又被笤帚扇了一下,还没等反应过来,笤帚劈头盖脸砸下来,一刻不停,直挥舞的旁边的妇人们都避开,就怕误伤了。
这下她们看谢俞的眼神就复杂了,这么漂亮的姑娘,这么彪悍呢?瞧那打人的准头,每一笤帚都精准扇在李如娘嘴上。
直扇的李如娘连声高喊“我错了我错了,别打了姑奶奶”,谢俞才停下,冷冷的看着脸上被笤帚打出血丝的李如娘。
看的李如娘都有些发怵,瑟缩着不敢看她。
“下回嘴巴再不干净,我就给你按小潭河洗干净!你要不信,尽可试试!”
说着要走,她却又转回身来,把正抬手想扯谢俞头发的李如娘吓了一跳。
谢俞沉着脸看了眼她匆忙缩回去的手,“还有,婶子说我不知是什么地界冒出来的人,哼,我可是原原本本的谢家人,就算多年没回来,谢家宗祠的族谱上还有我的名呢!可不是随便让人就能欺负的!”
说完谢俞走到木匠媳妇身边,从她手里接过了簸箕和晾衣杆等物件,冲她笑了笑,“婶子,你先回去吧,回头让木匠叔给我把床跟桌椅板凳啥的尽早送过来就成,我先回去收拾屋子了,里头灰尘大的很,也没法招待您,下回收拾好了您再来。”
木匠媳妇呐呐的应了声好,就看着谢俞拿着东西走了。
进了家门,谢俞拿起木桶跟绳子绑好,丢进井里打了一桶满是灰屑跟落叶的水上来,也没泼掉,而是拎着水桶一点点洒在压得平整的土坯地面上。从灶房到正厅,再到卧房,仔仔细细地,每一个落着灰的角落都没放过。
浇完屋子,谢俞放下桶歇了会,如今正是盛夏,稍一动弹便是一身的汗。
歇好了,她拿起笤帚扫起了地。
好不容易收拾好两间卧房和正屋厅堂,谢俞实在累的不行了,长途跋涉几月,身子骨都坐脆了,稍微干些活就气喘如牛。
满头大汗的谢俞决定,另两间房就先锁起来吧。就她一个人住,收拾完了不住又得落灰,还不如锁起来。
正在她把清理出的东西倒在墙角的时候,木匠赶着驴车过来了,原本他倒想自己拖着板车来的,毕竟这日头太毒,要是热坏了驴,家里头其他的活就没法干了。
可东西实在太沉,木匠没辙,只得把心爱的毛驴牵了出来,还给它戴了顶草帽,看起来煞是滑稽。
“谢俞啊,来搭把手,先把桌子抬进去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