过了腊八就是年。
大雪停下的时候,离腊八还有两日,谢俞就在铺子里挑拣干果,准备做腊八粥。
结果还没挑好呢,铺子里就来了好几拨客人,是来买干桂圆跟核桃的。
这两样吃食只有县里才有,是谢俞特地进的。
核桃不是新鲜吃食,但是小潭村基本没见过,这东西有皮薄的,也有皮厚的。
皮厚的就得费一番功夫才能吃上里头的果肉,皮薄的会好些,可薄皮核桃更是不多见了,谢俞还是在县里寻摸了一番,才进来这么些。
想起第一次把薄皮核桃摆上来,李清和还得拿个木锤子演示怎么吃,演示半天,客人倒是看上李清和手里的小木锤了,说是拿来捶腿正好。
核桃没卖动几个,小木锤子售罄了,真是让谢俞哭笑不得。
今日倒是奇了,怎么这么多人来买核桃。
“这个啊,这不是老周头说嘛,说他儿子在酒楼里听客人说过,这东西补脑子,说什么给孩子吃了最好,我想着腊八粥反正都是爱加什么加什么,加点核桃,煮给我儿子吃,说不得他给我考个秀才回来呢!”金阿妹掏出铜板递给谢俞。
“诶唷阿妹,你还想着儿子考秀才呢?我啊,是不指望了,我这儿子,去族学里学了小两年了,别说考秀才了,他连自个儿的名字都还不会写!真是愁死我了。”一胖妇人在一旁接茬,是谢俞没见过的生面孔。
王芸在一边给她介绍,“这是谢林的大嫂,平日里在镇上的绣坊做工,回村的时候少,你没见过。”
大家闲话着,手上的动作却没停,都想挑大的。
谢俞心想,还好自己还存了一些在柜台里,好歹自家煮腊八粥的核桃是够了的。
“谢俞啊,你说这桂圆也能晒干了卖,那县里是不是还有其他干货啊?下回你带点回来呗,我家儿媳妇这有了身子,啥都吃不下,就你铺子里这干桂圆,我买回去多少她吃多少,我都说,等孩子出生,就叫桂圆好了。”这是村西头路寡妇,她只有一个儿子,儿子跟儿媳妇成亲不到一年就有了身孕,她乐的走路都带风,基本是供着儿媳妇,想吃什么买什么,比亲娘还和善。
“诶,好嘞,下回我寻摸寻摸。”谢俞笑着收了钱。
客人都出了门,谢俞舒了一口气,开始重新挑拣做腊八粥的食材,花生、红枣、莲子、桂圆、大米、核桃,一样一兜子,混合放在布袋里,谢俞提提布袋,应该够了。
如今一家人主要的吃饭跟烧水都在杂货铺里,这个灶台反而使用的更多,李清和呢,又抱着被褥回来住了,只有疾驰跟海金沙在新屋里,被大马嘲笑,“哥,你这是追随媳妇了,倒是给疾驰小两口盖了新屋子呢?”
李清和充耳不闻,太自在了,还是要在谢俞身边才自在,一个屋檐下就是心安。
说来可怜,李清和长这么大,还没喝过腊八粥呢。
谢俞一听这话,食材都备的多了些,“以后每年都给你做!”
熬粥没什么技巧,腊八粥也不是什么稀罕吃食,但贵重就在这个一家团圆的时候,喝上一碗甜滋滋的腊八粥,享受到的快乐。
现在并不是腊八节,但谢俞想做腊八粥,李清和跟曜儿就喝。
谢俞早早把闭店的木板挂在铺子外头,三人就围坐在小小的杂货铺里,拉上窗上的布帘,屋里的人影在墙上跳动,烛火轻轻摇曳,晃得那碗热乎乎的粥都动人。
曜儿喝粥喝的眯着眼睛,忍不住发出“啧`哈`”的声音,冲他娘笑,“娘,好好喝喔。”
李清和沉默的喝粥,什么都没说,却喝的比谁都快,谢俞见他眼眶微红,默默又给他添满一碗。
过了腊八,就是大寒,这是平江府一带最冷的时节,也是平江府年味最浓的时候。
农家的农事早已进入尾声,这时候各色年货都已准备齐全,吃食跟礼品堆积在自家屋里,只等正月拜年的时候不用碰上涨价,得高价购买。
老人常说,“过了大寒,又是一年。”这个节气过后,已经隐隐能感受到大地回春,故而在这日,有打开窗户,室内不生火,多穿衣服,沐浴日光的传统。
说来也奇,大寒这日,还真是晴天。
谢俞把许久没晒的被褥拿出来,在日光下晾晒,驱驱霉气,也好迎来新的一年。
七个月的疾风已经是一只少年狗了,爱往人怀里扑,又爱在泥地里扑腾,曜儿已经抱不住它了。
碰上晴日,谢俞看着黑红带点黄色的小狗,深深叹了一口气,这得多少泥在身上,才能从黑色小狗染成这个多彩的色啊。
于是腊八节,成了疾风眼里的受难日,因为谢俞逮着它洗澡啦!
嗷!嗷!嗷!杀狗啦!要狗命啦!
小狗的哀嚎传到了左邻右舍的院子里,最先来看热闹的是步伐矫健的谢大马,他后头跟着莲花、莲叶跟莲子,三个姑娘脸上还忧心忡忡的,这疾风叫的这么惨,是不是挨打了啊?
到后院一看,蓬松小狗已经缩水了,被迫躺在木盆里,曜儿在一边盯着小狗,仔细寻找疾风身上的污泥,李清和抓着狗爪,正面对战小狗的嚎叫,谢俞在毫不留情的浇水。
“嘿,疾风!哈哈哈哈哈哈你叫的这么惨,我还以为你出门偷鸡吃被谢俞抓着了在挨打呢。”谢大马对着疾风不加掩饰的嘲笑。
“嗷嗷嗷!嗷!”疾风不高兴,疾风可怜,疾风要出去玩!
啪,谢俞轻轻拍了一下小狗的脑袋,湿漉漉的小狗安静下来,狗嘴呈现伤心的弧度,谢俞只得又摸摸它,“洗干净了杀鸡给你吃,行不?”
嗯?鸡?疾风脑瓜子对着李清和,看向谢俞,甩了李清和一脸水,他满脸无奈。
疾风这回乖了,任人揉搓,三个小姑娘也被允许上手给它洗香香。
倒掉三盆水,换了五条布巾,疾风身上终于干净了,它奋力甩了甩身上的水渍,阳光下狗毛飞舞,被水渍跟狗毛大面积攻击的只有谢大马一人,谁让他嘲笑小狗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