腊月二十五,也是立春,正是新的节气开始的日子。
虽然新年还未过,但忙碌着去地里给抽苔的油菜施肥、松土、浇水的农人却不敢放松,鸡鸣声起,已有人影在田埂上走动。
天还蒙亮,曜儿悄悄起了床,见他娘还在熟睡,他轻轻打开房门,并没注意到谢俞眼皮微动,也没注意屏风处贴墙而立的高大身影。
曜儿见李清和的房门紧闭,在门口悄悄喊了声,“叔叔?叔叔?你起了吗?”
无人回应,他放松下来,搬着小凳把后门门栓打开,寒意涌进温暖的屋子,冻得他抖了一抖。
小家伙又把卧房门轻轻推开,不行,他得加件厚衣服,要是着了风寒,娘该着急了。
床帐后的谢俞僵住,在被窝里姿势艰难,一动不敢动。
原本贴墙藏着的李清和已经在床后蹲下了,大气都不敢出。
直到曜儿自己别别扭扭的把衣裳穿好,房门掩上出了门,两人才猛地松了一口气。
曜儿拿着后院屋子的钥匙,把门打开,往灶房走去,黑漆漆的灶房,只有外头将亮的天色透进来几束光,曜儿在灶台前仔细寻摸,看到一个盘子在正对灶王神像的灶台上,心里一喜。
他踩着板凳往上一嗅,是烤鸭!不过,好像有一点点糊味,不要紧不要紧,最重要的是灶王太公真的给了他一盘烤鸭!
他伸手小心的把烤鸭端了下来,盘底还温热,看来是灶王太公刚做好没多久的,他可真是太辛苦了!
曜儿端着盘子,小心翼翼的往桌上走,又停住,看向后锅。
娘一般都把做好的菜放在后锅温着,这个烤鸭,要是不放在后锅,会凉的吧?那样就不好吃了。
小家伙又费劲找到个小蒸笼,这是放在蒸笼最上层的那一层,他的力气也只能拿的起这个,嘿咻嘿咻的放好蒸笼,他双手端着烤鸭盘子,把烤鸭放进蒸笼盖好盖子,叉着腰,学着谢俞的样子气喘吁吁的念叨,“嗨呀,干活真是累呀。”
缩在灶房窗下的三个脑袋,哦不,四个脑袋被曜儿逗笑,不知是谁发出了一声“噗嗤”,曜儿疑惑的回头,见没有人,心里有点害怕,赶紧爬下来搬着自己的小板凳“嘚嘚嘚”的出门。
谢俞见曜儿搬板凳就反应了过来,拉着李清和往前院跑,林金叶年纪到了步伐还矫健,也跟着窜了个没影,只剩下扒着窗柩看着曜儿跑出门的谢大马傻愣愣的在那儿傻笑,畅想自己跟谢韵成亲后也有个这么可爱的孩子。
知道曜儿来到他身边,扯扯他的衣袖,“大马叔叔,你在这里干什么?”
谢大马的僵硬的转过头,往下看着曜儿,急中生智,“啊,这是哪儿啊,我的梦里怎么还有曜儿啊,啊,这可真是个好梦啊。”
他演着戏,缓缓的往外走去,还真把曜儿唬住了,跟在他后头不敢讲话。
谢俞赶紧揉吧两下眼睛,打开房门,装作睡眼惺忪的看向曜儿跟谢大马,脸上惊讶,“呀!曜儿,你怎么自己起来啦?你大马叔叔什么时候来的,怎么没叫醒我啊?”
曜儿赶紧“嘘”,轻轻的说,“大马叔叔还没睡醒呢,娘,你别把他吵醒了。”
他看着谢大马走到大门口,打开门栓走到前院,拉开院门出了门,还贴心的带上了院门,曜儿拉着谢俞的手,“娘,人睡着了还能睁着眼走路吗?还会关门?”
谢俞使劲做了几个鬼脸才止住脸上的笑意,低头跟曜儿说,“娘也是第一次知道呢,我也不知道,要不等你清和叔叔醒了曜儿问问他吧?”
李清和,快出来啊!轮到你上场了!
李清和拉开房门,已经穿戴整齐,看起来十分有精气神,见二人在厅堂里,还愣住,“俞儿,曜儿,你们怎么今日起的这么早?”
谢俞内心感叹,李清和演戏比她是好些,看看这小表情,这神态自若的模样,要不是大早上跟她一起蹲守了曜儿,她都能被唬过去。
曜儿见二人都醒了,拉着他俩的手,“娘,叔叔,你们跟我来。”
两人装作不明所以的跟曜儿往灶房走,冬日的阴天,光线并不是很好,灶房里还是半明半暗,李清和拿出火折子把小火把点上,霎时灶房里就亮堂起来。
谢俞指着后锅的蒸笼顶,“我昨日明明把蒸笼放回去了啊,难道是我忘记放盖儿了?”
李清和摸摸她的头,“这阵子忙,可能太过疲乏了,记性不大好,真的忘记放了。”
曜儿松开二人的手,连连摆手,“不是的不是的,不是娘忘记放了,这是我给你们两个人准备的惊喜。”
“惊喜?”谢俞面带疑虑,李清和也疑惑的看着曜儿。
林金叶跟谢大马在窗边偷偷看着,林金叶心想,还是谢俞会玩,要是她年轻时候也这么唬谢大马一把,那得多有意思啊。
谢大马并不知道他娘在遗憾儿时没能多骗骗他,他津津有味的看曜儿给他娘跟叔叔惊喜呢。
曜儿郑重的点点头,“我昨日偷偷跟灶王太公许了愿,想给娘跟叔叔要一盘烤鸭,丫丫说求吃的要心诚,所以我把自己的糖供奉给灶王太公了,今日太公真的给了我一盘烤鸭喔!”
谢俞睁大眼睛,又掐了一把面上没什么表情李清和,李清和也来了个惊讶的表情,顺着曜儿的话问,“真的有烤鸭?”
曜儿点头,又确认一句,“是真的有!”
他带着二人揭开蒸笼,里头是一盘已经片好的烤鸭,不过有几片似是发黑的,应当是烤焦了,曜儿煞有其事的解释道,“可能是灶王太公端出来的时候沾上灶膛里的灰了,所以烤鸭变黑了。”
谢俞捧哏道,“喔,原来是这样啊。”
三人围蹲在小板凳前,你一片我一片的吃完了这盘不算好吃的烤鸭,最后谢俞收了个尾,给了曜儿一个大大的拥抱,“这真是我收到过最好的礼物啦,谢谢曜儿。”
李清和也抱了抱他,小家伙脸有一点点红,一人亲了一口。
多年以后再回想起来,谢疾曜总会跟自己的小孙女说,“那是我过的最快乐的一个立春日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