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月初三,上巳节,又名春浴日,此日要洗濯去垢、消除不祥。
洗去污垢常用泼水、淋水的方式,又因平江府一带即便是到了三月初,天气还是偏寒冷,河边泼水洗身易感风寒,便渐渐地移风易俗为曲水流觞洗去污浊。
家里曜儿身体底子弱,谢俞在初三这日烧了满满一锅热水,招呼李清和跟曜儿都痛痛快快洗了个澡,把脏衣裳拿到后门的小潭河濯洗干净,趁着日头晾在了后院。
谢俞正拿着空桶进后屋关后门,就见村里三两个妇人手攥着小把荠菜过来。
她们见着探出头的谢俞,热情的打了声招呼。
谢俞笑着问道,“这是你们刚采的荠菜啊?”
“是啊,就田边的,新鲜着呢!”一妇人说着就把手上挎着的竹篮掀开,里头还有满满的一篮子,她随手掐了些,放进了谢俞后门里头,“喏,拿着吃。”
谢俞就要拿起那菜推辞回去,那妇人调皮的折了个身,跑的老远,清脆的声音从远处传来,“别客气啊—你-慢慢-吃-”
其他人同谢俞道个别,各自散了往家走去。
老人常说,春食荠菜赛仙丹。
三月三,正是摘芥菜的好时候。还不光是要吃荠菜,这日还得煮鸡蛋,两物一起吃着,既可祛风湿、清相火,还可预防春瘟。
好的意头给了农家吃鸡蛋的机会,即便是穷苦些的人家,这一日也会难得的煮上几个鸡蛋。
至于荠菜,各有各的做法,小潭村这边有做荠菜团子、荠菜饺子来吃的,也有滚水里焯一焯,洒些辣椒粉或是一丁点盐来吃的。总之,各家有各法,花样百出的吃法。
唐明一行人这些日子总算把小潭村的山林子探索了一遍,好不容易在离着大河村老远却又属于西山的地界找着块平坦田地。
他们做事麻利惯了,赶紧找着村长来量地记录,村长前后左右瞧了瞧看了看,手一松,这块地就小了不少,要交的契税也就少了不少。
“明日你们寻个人跟我孙子谢子喻一块去衙门里头把田契拿回来,也把契钱交了,这地就是你们的了。”
唐明高兴的不得了,沿着田地转了又转,回来时手里捡着根笔直的木棍,像个孩子似的傻笑着。
今日于仁义没来,实在是他的腿脚爬山越田的不方便,所以此刻做主的就成了唐明、唐成,二人跟村长征求能不能把这块地周边多种些树围起来,只留着从小潭村过来的入口,也省的与大河村人有什么纠纷冲突。
村长摆摆手,“诶,没这么严重,两个村不过是小打小闹罢了,你们拿出正经的官府盖印的地契,他们还能有什么话说?别慌别慌,安心种粮,粮食才是头等大事!”
几个人年纪都不小,可跟年逾六旬的村长比起来确实还是个孩子,都老老实实的点头,只心里头想,谁敢来占他们的地,就打回去。
日子平淡又忙碌的过,一晃眼已经是三月初六,日头出来的多,天气也暖和不少,偏偏雨水也一样只增不减,太阳与雨水此起彼伏,往往细雨还在落下,天已放晴,这喜怒无常的天气导致天上半挂着彩虹时还在下雨,远远望着像是个奇景。
天气喜怒无常不要紧,总归是已经暖和了起来,于是村里开花的开花,长叶子的长叶子,一派生机勃勃。
谢俞家后门旁的河边是一排排的柳树,柳花侧生在柳枝上,随风摆动。它的寿命短暂,开的悄无声息,凋零的也不惹人眼,只留下存在感极强的柳絮漫天飞舞。
这漫天柳絮的场景下,谢俞忙着给自己的婚服收尾,连带着李清和的那件。
距离婚期越来越近,李清和也早就搬到新宅去住,满心期待婚礼的到来。
二人已经商议好,那新宅就是他们一家三口的新家,这旧宅子充作个客宅,平日若是有什么朋友客人来,可以来这边住。或是天气不好时,一家人从店铺回新宅麻烦,就在旧宅住。
主要还是曜儿日渐长大,旧宅一开始并没有给他做单独的房间,要是一直住着,总是住不好,不如一开始就搬去新宅。
自然,李清和早把新宅的地契给了谢俞,用他的话来说就是,“我是入赘,但人心易变,我能保证我待你跟曜儿的心是不变的,可口头上的承诺总是空谈,这宅子就是另一层保障,将来若有什么我让你不顺意的,你就赶我出去。”
谢俞也不扭捏,拿了新宅的地契,泪眼朦胧的表示一定把婚服做的漂漂亮亮的,让李清和做俊俏的新郎官,惹得李清和无奈的轻拥着她擦眼泪。
于仁义一行人此时已经从李清和的新宅里搬了出去,他们的新房子确实没建好,但李清和就要成亲了,他们一帮人住着算怎么回事,便在自家已经动土的新宅子边上搭了几个草棚,打算先凑合住几日。
可平江府时下风雨不断,他们六人中又有几个行动不便的,李清和与谢大马硬是把他们架去了谢大马家。
“你们几个,还以为自个儿是年轻那会儿啊,上阵杀敌只穿薄衣也冻不死?都是有些岁数的人了,还去住草棚?这要是病一场冷一场的,战场上没要你们的命,那小风寒就能要你们的命。”一向话少的李清和咬牙切齿的怒斥垂头丧耳的六人,脸上满是无奈。
谢大马虎着脸站在一旁,接话说道,“我表叔家那边上有个宽敞的空屋子,我已经找村长打好招呼了,你们这些日子就去那儿住着,风吹不着雨也淋不着,等新宅子建好了你们就欢欢喜喜的搬家!”
六人能说什么,六人什么也不敢说,没看这俩兄弟正在气头上吗,只得老老实实的又搬了回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