钟离蓉脸色阴沉,一言不发。
她从来都把曾经在北川逃亡的那段日子当成一生的耻辱。
她可是高贵尊崇的不朽世家嫡系大小姐,
却为了活命逃到那种穷山恶水的荒僻之地,还把宝贵异常的清白之躯交给了一个粗鄙野蛮的废物土着,
并且为他诞下血脉。
只要一想起那段灰暗绝望的日子,她就怨毒得心头抽搐。
如果没有那些不堪的经历,凭她阳神巨擘亲女的身份,
又怎么会沦落到给人当妾的屈辱地步。
所以这么多年来,她对曾经的枕边人江晟的恨意与日俱增,
连带着对那两个亲生骨肉也没有半点儿舐犊之情,甚至都拒绝想起他们,
认为那是一生中的污点。
可是,没想到风云变幻,光怪陆离,
曾经恨不得生生抹去的记忆再次开始攻击她。
这一年来,随着大夏皇朝日益强盛,
开始不断有人在周围窥伺她,试探她,议论她,嘲讽她,
让她不厌其烦,又羞恼不堪。
就连本就对她没什么感情的夫君也开始另眼看她,那冷漠厌弃的眼神,让她至今都忘不掉。
前些日子噩耗传来时,她根本没有悲伤,反倒心中还有种说不出的痛快。
“死了才好,谁让你用那种眼神看我,现在死无葬身之地了吧,真是活该。”
可是,今天,就连自己那身为阳神巨擘的父亲也开始因为那些往事对她提出要求,
让她更加不自在,各种复杂情绪交织,烧得她恼怒异常,恨不得砸碎眼前的一切。
“我去大夏干什么?
人家跟我有什么关系。
就算老天没眼,真得是当年的孩子逆天改命,成了气候。
那又会怎么看我?
这么多年不闻不问,还抛夫弃子,另嫁他人。
如今见到人家有出息就贴了上去。
恐怕人家会更加愤怒怨恨吧,搞不好直接把我打杀也说不定。”
“那不可能。不管他是不是你的亲生儿子。
都无论如何不敢对你出手。
要不然,他的名声还要不要了。
忤逆人伦,恐怕大夏的满朝文武,黎民百姓都不会答应。”
见钟离蓉冷脸不语,钟离泰皱着眉头继续开解,
“好蓉儿,为了咱们钟离世家的未来,你可不能任性。
再者说了,你的亲侄女如今就在大夏后宫为妃,
你可以用探亲的名义去阳翟一趟,先看看那江昊的态度如何,再做考虑。
蓉儿啊,因为这种说不清楚的利害关系,
现在咱们钟离世家可是站在了风口浪尖之上,一不小心,就会万劫不复。
千万不能大意啊!
家族的未来兴衰,就全都落到你的身上了。”
“父亲何必用这种微言大义压我,您是阳神巨擘,在这不夜城中,谁还敢真得对付我们钟离家族不成。”
钟离泰胡子都翘了起来,
“一劫阳神算个屁,这里可是九炎皇都,比我强大的存在两只手都数不过来。
更何况大夏如今确实闹得不像话。
堂堂梁王,说杀就杀,这是半点儿也没有把九炎皇朝放在眼里。
不但陛下大怒,连朝中那些强者也开始摩拳擦掌,把大夏列为了首要敌对势力。
等他们从冥界之眼的麻烦中解脱出来,第一个要对付的就是大夏。
到时候咱们家族就是最尴尬的存在,
一个弄不好就会被牵连,家破人亡。”
钟离蓉听完父亲的解释,脸色变得煞白一片。
她实在没想到看似繁花似锦的家族,还有这么大的隐忧。
幼年时逃亡在外的记忆再次涌上心头,骇得她整个人都微微发抖。
“不会的,我绝对不要再次经历那种惶恐无助的日子。
父亲放心,女儿这就收拾东西南下大夏。
我一定尽最大努力搞定那江昊。
哼哼,有那种名义上的关系在,他就别想甩开我。”
钟离老祖捻须微笑,连连点头。
“这才对嘛?不管怎么说,咱们也有大义在身。
大夏之主又如何,举世瞩目下,他更不敢随心所欲。
到时候你为大夏国母,我做皇朝老祖,再找机会把凤儿推上皇后的宝座,
以后咱们钟离家族可就要彻底发达。
万一那江昊有个什么马高镫短,嘿嘿,说不定大夏皇朝就此改姓了也未可知......”
老家伙正洋洋得意,准备面授机宜,
突然,空气中猛地一凝,风停了,光暗了,连他的身躯都变得僵硬起来,
一股恢弘浩大,磅礴圣洁的恐怖威压陡然间从天而降。
圣洁?
这是?
钟离泰汗毛乍起,肝胆欲裂。
他猛然发力抬头看去。
就见眼前虚空之中,有一朵朵圣洁白莲当空绽放,意蕴悠然,香满乾坤。
同时,耳边传来若有若无的诵经之声,层层叠叠,密密麻麻,听不真切,
但却能直入脑海。
恍惚间道道声音叠加,最终凝聚成震耳欲聋的一句箴言,
“无生老母,真空家乡!”
“啊!无生老母,你敢!”
钟离泰膀胱一紧,皮燕子都缩成了一点。
头皮发麻,灵魂发颤,整个人都差点儿被直接吓尿。
怎么可能?
这里可是不夜城,是九炎皇朝的都城所在。
无生老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不成。
她怎么敢青天白日在城中现身?
她...她...她又为什么要找上我钟离世家啊!
老家伙暴吼一声,法力运转,就准备逃之夭夭。
反抗?
拼命?
想都别想!
人家是堂堂八劫巨擘,他才是区区一劫阳神,两者差距有如天渊。
他冲上去只会死得更快。
还不如先行逃走,留待有用之身。
那时候,就算钟离世家被彻底打灭也不怕。
只要有他在,只要给他时间,早晚能再次繁衍出一个辉煌的家族。
电光火石间打定主意,体外幽光闪烁,裹着他就要掠地而走,
结果,
一道轻哼在耳边响彻。
“钟离小儿,你往哪里走?
不是嚣张跋扈,看不起本老母么,那老身就说话算话,先灭了你的满门。”
“啥?我特么从来没有看不起你老人家啊!”
钟离泰两眼瞪大,差点儿大哭出来。
“究竟是谁特么传得谣言啊!
借我几个胆子也不敢得罪天下第一的邪教高人啊!
我好冤枉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