司谨生双手紧握着方向盘,目光重重地落在叶绵绵的脸上。
眼神深邃悠长,似乎想用尽全部力气,把她的眉眼面容,永远镌刻在自己的脑海里。
灯光骤然一暗,叶绵绵的呼吸也在同一时间停滞。
黑暗中,叶绵绵看到司谨生的影子迅速地靠近自己,门锁发出一声细微的声响后,车门被微微打开一条缝来。
“下车!”
他的声音冷静近乎与冷酷。
不知道是因为紧张,还是突然灌进来的冷风的缘故。
或许两种都有。
叶绵绵的身子不住的发抖,颤着的嗓子发干,她拉住他的胳膊又急又慌:“你跟我一起。”
这个时候,她已经发觉了不对劲。
若只是车子出了问题,司谨生一定不会这样紧张。他的手臂肌肉绷得紧紧的,浑身都散发着一种她从未见过的肃杀之气。
那是一个她只在小说中才接触到的形容词,如今就这么迫切地出现在了身边。
车子在黑暗中减速滑行,两个人如此近的距离,他看到她六神无主的眼神充满慌乱和担心。
竟忽地弯唇一笑,想到自己在她的心里,依然有着一席之地。
那就什么都不重要了。
“乖!”
司谨生轻轻吐出这个听起来满是宠溺的字,手上力道加重一推,叶绵绵就被推得滑下副驾座椅。
叶绵绵本能地闭上眼睛,只觉得身子倾倒在绵厚的雪地里顺势滚了几滚,没有感到疼,冰凉的积雪贴在脸上,冰得她一哆嗦。
想到司谨生的叮嘱,叶绵绵顾不得脸上头上粘的雪。
不由自主屏住呼吸,就地爬十几米,直到脑袋磕上一堵墙壁,才吃痛地停下来。
叶绵绵爬得晕头转向,耳朵里只有自己急促的呼吸声。
睁眼定了神,第一时间去寻找司谨生的车子开去的方向。
雪依然没有停下的趋势,附近都是被拆得七零八落的屋基残垣,路灯也基本损坏,已经不能发挥作用。
覆盖了深厚积雪的马路尽头处,只有一辆熄了灯的车,如同失去了眼睛的孤兽决然前行。
几声机车发动的声音,响彻幽冷的深夜。
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的机车,引擎声震耳欲聋。
车灯猛地照亮了无尽的黑暗,叶绵绵心惊胆战地赶紧埋下头,尽量把自己跟白雪融为一体。
机车直奔司谨生的车追过去,速度极快,像一头头奔袭在山林雪间的豹子。
刺耳的机车声越来越远,叶绵绵才敢再次抬头。
无暇去管那些积雪,任由它们化成冰水淌进衣领里,叶绵绵也丝毫感觉不到冰冷。
摸索着从口袋里翻出手机来,控制不住哆嗦的手指,竟然不听话地无法感应指纹锁。
叶绵绵急得几乎要哭出来了,急中生智,开锁的手指放在唇边使劲儿呵气,只等手指有了点温度,再次按上去。
手机界面终于被打开,叶绵绵拼命镇定,在微信联络人里找到阿威。
先是把定位发了过去,随后才按住视频通话……
一阵沙沙的踩雪声就在身前不远处,叶绵绵心头一凛,赶紧熄灭手机屏幕。
脚步声更在同一时间向叶绵绵藏身的方向追了来。
“他妈的,还真让老七给说准了,给爷站住!”
叶绵绵已经看到那个男人了,很高,头发很短。
因为带了面巾,所以看不清楚脸。
穿着一身迷彩防寒服,皮靴很重,踩在雪地里的声音格外沉重清晰。
叶绵绵爬起来转身就跑,根本不管这是哪里,又是什么方向。
只知道要跑快一点,再快一点。
身后的男人步子很大,气喘声越来越近,叶绵绵只能绕着各种障碍继续跑。
好在她身姿轻巧,也足够冷静,已经适应了在夜色里视物。
“臭丫头站住,再跑爷会让你死得很难看……”
男人的嗓音凶恶低沉,光是一嗓子吼出来,就够让人颤一颤了。
叶绵绵权当听不见,一味向前跑。
她只要能找到亮着的灯,就等于找到救命的稻草,只能不顾一切往前跑。
脚下磕磕绊绊,雪里埋着的都是建筑废料。
稍微不慎就有摔倒的危险,而摔倒就意味着被抓到。
‘司谨生,司谨生你在哪儿?你现在怎么样了?’
不知道那些人,到底是奔着她和司谨生谁来的。
但是此时此刻,她的心里全部都是司谨生的安危。
她希望他平安,更胜于自己……
奔跑中稍稍分神,脚下被一根冻得又冷又硬的断木绊住。
叶绵绵惊呼一声,摔趴进没入脚踝的积雪中。
身后紧追不舍的男人大步窜过来,一把揪住她羽绒服的帽子。
叶绵绵心下一惊,转念眼眸一动,顺势一滚,帽子的拉锁一下子划了开来。
帽子与衣服分了家,叶绵绵咬牙忍痛,爬起来踉跄地继续跑。
可是没有两步,后脖颈处就又被气喘如牛的男人再次薅住。
叶绵绵的小身板体重本来就轻,这下直接脚不沾地的被提了起来。
“放开我,放开……”
男人魁梧的身形在黑夜里像极了一头野熊,叶绵绵毫无挣脱之力。
“跟兔子似的,还挺能跑。”
男人逮住了叶绵绵,也不怕她再逃脱,随手一丢,就像丢一个破玩具似的,把叶绵绵扔进了雪里。
叶绵绵被摔得头晕眼花,脖子里,靴子里都灌进来不少雪,可是根本就感觉不到冷。
“跑啊?两条小腿倒腾的倒是挺快,妈的。”
男人粗声粗气地逼近,蹲在她跟前一把捏住她的下巴。
早就冻到麻木,没有知觉的脸,被男人粗鲁地捏住,登时痛得叶绵绵秀眉紧拧。
寒风凛冽吹个不停,掀起男人蒙着的迷彩面巾的一角,叶绵绵清楚地看到他的脖颈处,隐约露出一点刺青。
光线实在不明,只看到一点点而已。
那一点刺青看起来像是一种甲壳动物的触角,或者尾巴之类……
不对,是蝎子!
叶绵绵的眼眸骤然一亮,没错,就是蝎子。
她永远都不会忘记,在东亚那次被绑架,就是脖子上刺有蝎子的人,把她从地下室救出来的。
而且,那一次叶家晚宴上,她被叶家母女陷害,也是那个被阿迪称呼‘蝎子’的人救她出来的。
可是,他不是司谨生的人吗?
为什么要捉他们呢?
叶绵绵双手用力去掰他捏着自己下巴的大手,粗粝的手指,捏得她骨头都要碎掉了。
艰难的,一字一句的道:“我,我认识你,你是蝎子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