巍峨的皇宫越来越近了。
北斗七星的尾巴正指着帝宫,顾倾颜看着星光,脑子里风驰电掣地想着之前看过各种官文,想在他君临天下时致的贺词。
暗色宫门缓缓打开,里面的人弯着腰,埋着头,匆匆在前面带路。
“今晚把值守的人都换成了我们的人。”方庭小声说道:“封珩现在正在御书房,带着他的那些大臣,在商量怎么让刘将军和刘锦瑜弄进宫来,他还亲笔写了封信给刘锦瑜,说他有多仰慕刘锦瑜……我隔夜饭都差点吐出来。”
“废物。”封宴冷声道。
“可不是废物吗!到了这时候还在想利用女人。”方庭撇嘴,轻蔑地说道。
前面有队巡逻的侍卫,眼看双方就要遇上,那队人突然停下来,齐齐转过身去,往另一个方向去了,就像完全没看到封宴一行人。
“那些是自己人吗?”顾倾颜手心里全是汗,她把手往衣服上擦了擦,轻轻拉住了封宴的袖子。
“有一半的皇宫禁卫都是自己人,另一半被控制住了。”封宴扭头看她,沉声道:“别紧张,你跟着我,我今日就带你从这皇宫正门进去。”
“好。”顾倾颜抿唇笑笑,摸了摸如急鼓般猛撞的心口,跟紧了封宴的脚步。
幻想过好多回进宫的日子,但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场景。
她想过会是无情厮杀、血流遍野。
她想过,他单枪匹马与敌酣战,身染热血。
她更想过她和他不得不在城墙外诀别,从此天各一方,不得回头……
但就是没想到这一天会突然来临,甚至白天她还在想怎么应对刘锦瑜。
他的嘴和牙都好厉害啊,一个字也没有透露,哪怕是她,也不知道他今晚动手!
这可是皇朝改朝换代啊!是新帝问鼎天下,是新的王朝要开启!
一时间,顾倾颜热血沸腾。
不过转眼的功夫,她脑子里不仅想好了孩子、孙子的名字,还有歌颂封宴帝王贤能的文章……
……
御书房。
封珩放下狼毫笔,把手里的信纸叠好,递给了面前一名墨衣随从。
“立刻经秘道送出去,务必亲手交到刘桓手里。他身边有本王的人,会在大营外接应你。”
“是。”随从接过信,匆匆揣进怀里,转身就走。
“王爷,刘桓是否靠得住?毕竟他已经把刘锦瑜接到了大营,只怕……”站在窗前的青袍男子转过头来,忧心忡忡地说道。
这是封珩的谋士赵伟瀚,追随他身边已有七年之久。
这些年来老皇帝刻意让几个皇子相互牵制,所有的机要大事都分散在几个皇子手里。除了封宴有军功之外,另几个儿子都没有显赫的功绩,更没有朝中的死忠拥护者,以至于封珩就算坐在这皇宫里,那些大臣也不肯尊他为帝,身边能用之人更是少得可怜。除了一直跟随他的赵伟瀚,他竟找不到第二个可信之人。
“封宴情爱为上,他怎会肯立刘锦瑜为后,不顾他那个娇滴滴的小娘子?”封珩皱眉,低声说道:“成大事者,哪里能总是情情爱爱的挂在心里。他与刘桓闹翻是迟早的事,刘桓想要做国丈,就只能选择与本王联手。”
“但愿吧。”赵伟瀚心事重重地点头。
“赵伟瀚,想不到会是你一直陪在本王身边。”封珩揉了揉眉头,抬头看向了赵伟瀚:“本王还记得你刚刚投靠本王的时候,正是三十岁生辰。那天大雪,你跪在雪地里求一两银子给你的妻女下葬。这一晃就是七年了。”
“是啊。”赵伟瀚苦涩地笑笑,走过来亲手执起茶壶,给封珩倒了盏茶:“王爷,你我君臣一同走了七年,实属不易。属下就以这茶代酒,敬谢王爷当年一银之恩。”
封珩握起茶盏,看着盏里晃荡的茶水,拧了拧眉:“怎么,本王待你只有一银之恩?”
“王爷莫慌,这是第一盏茶。”赵伟瀚手掌往上抬了抬,低声道:“王爷请饮了这盏谢恩茶。”
封珩深深地看了一眼赵伟瀚,说道:“你我一起。”
赵伟瀚点头,捧着茶盏一饮而尽,末了又拿起了茶壶,满满地倒了一盏茶,高举着杯盏跪下,低声说道:“王爷,属下再谢王爷信任之恩。”
“你跪下干什么?不仅今日不必跪,往后也不必。本王君临天下、坐在那龙椅上时,百官皆跪,唯你可站。”封珩站起来,绕过了书案,快步过去扶他。
赵伟瀚长叹一声,仰头喝了茶水,胳膊一抡,茶碗摔在汉白玉地面上,咣的一声,摔得粉碎。
封珩顿时脸色大变,“赵伟瀚,你想做什么。”
“王爷,宴王来了。”赵伟瀚叩首,颤声说道。
封珩脑子里嗡的一声响开,一片空白。他木然地转头看向御书房门口,此时他才发现大院中不知何时已经站了乌压压的一群墨甲士兵,赫然全是封宴的兵马。
“赵伟瀚!你这个小人……”封珩猛地抄起了桌上的茶壶,用力地朝着赵伟瀚掷去。
砰的一下。
茶壶重重砸在他的头上,顿时血流如注。
你敢背叛本王!本王要杀了你!”封珩狂吼着,眼珠仿佛是在血水里浸泡过一般,红得骇人。他踉跄着想冲过去揪住赵伟瀚,但是没几步,身子猛地一软,直直地往地上砸去。
就在他倒地时,视线里出现了一双厚底靴。
“封宴……”封珩眼皮越来越重,终于全都看不到了。
“宴王殿下。”赵伟瀚转过身来,朝着封宴跪拜下去:“请宴王遵守承诺,不伤珩王性命。”
“赵先生要他活着,可他不会让你活下去。”封宴锐利的视线落到了赵伟瀚脸上。
“一奴不侍二主。在下背叛珩王并非因为私心,实在是不想大周国继续乱下去。”赵伟瀚痛苦地闭上了眼睛。
封宴从他面前走过去,淡声道:“你回乡去吧。”
赵伟瀚爬起来,朝着封宴抱拳深揖,转身往外走去。
“王爷,遗诏上还差玉玺。”方庭捧上了玉玺和遗诏,放到了封宴的面前。
遗诏是封宴自己写的,玉玺是封宴自己刻的。
之前是他故意放出真玉玺在自己手里的情报,把封珩困在了城里。
而他才懒得管那些人会不会质疑玉玺的真假,如今他坐在这儿,他说这玉玺是真的,那就是真的,谁人敢质疑!
封宴手起手落,玉玺落在了遗诏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