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抹幽绿逐渐扩散，从一团变成一片，最终转化为一个佝偻老人。
老人家拄着拐杖，显然对陌生环境有点惊讶，不停打量。
“您是？奶奶！”
李语若站在寝室中间，对着门口的半透明生物，眼尾染上绯色。
“奶奶，是你么，我是若若啊。”
“你是……语若？若若？”对方显然很是意外。
听闻这句，李语若扑通一声跪下，磕了个头：“奶奶。”
“你真的是若若，你这么年轻就死了？”对方满是不可置信。
这句话，在京北大学的夜里，重复了六次，今后还会重复很多次。
“奶奶，我没死，这是我，我一个校友通过特殊的方式把您叫上来。”能考上京北的无一不是精英，但李语若此时口齿不清，“您现在正在京北大学，我的寝室里。”
“我记得，高一那年，您躺在床上，拉着我的手说，您最想看到的就是我考上大学，考上京北。我考上了，真的考上了！”
“我还记得，您说等我考上了，一定要陪我过来入学，看一看最高学府的模样，再拍几张照片。我我，我都拍好了，您说的每一个地点，校门、湖畔、馆楼、凉亭……我全都去打卡了。”
李语若在手里一顿掏：“诶诶，我手机呢，手机呢？”
她突然忘记，按照和月的指示，手机不能带在身上。
“在这。”舍友从身后递上手机。
“奶奶您看，您给我买的水壶，我一直带着，每个地点，都放在旁边。您看看，拍得怎么样？”
说着说着，十八岁的姑娘逐渐凝噎。
后面的三位抬头，努力憋住泪珠。
原来这一周，疯狂拍照的李语若，竟是在完成许给他奶奶的诺言。
她们当时还一直笑话她怎么跟个幼儿园小孩似的，天天背着一个可爱的狐狸造型水杯。
“好好好，拍得很好。”李语若的奶奶身影颤动，显然很是激动。
“奶奶，您一直说……说我字写得不好。后来我疯狂练字，您看看我……我现在写的字……”
李语若说完，拿起桌子上的纸就要书写。
“笔呢，笔怎么不见了……”
“语若，若若。”鬼魂叫了几声，可惜激动的李语若完全没有反应，还在桌子上找笔。
三位舍友一把掰过她，直面亲人。
“若若，你长大了啊。”鬼魂提袖抹脸，空气中一阵荡漾。
“奶奶……我好想你……哇哇哇……”李语若终于忍不住悲伤，跪在地上恸哭流涕。
……
另一边，23点55分，某寝室。
赵长飞推了把舍友：“小郑，你确定我爷爷真的会来？”
“我可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交的199，虽然我也很想见，不过我年年都给我爷爷上坟扫墓，倒也不是特别想念。”
小郑拍拍舍友肩膀：“放心吧，我相信仙子，我以前是个濒死之人，就是仙子从鬼门关拉回来的。”
“话说，小郑你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？一直说濒死，就是不说具体情况。”
“就是就是。”对面床铺传来两声赞同。
小郑面露难色：“这个真不好说。”
他的前世是个因为被雷劈，丢掉相好的悲催男。结果女方千古绝恋，追寻至今。
这种事说出去……怕是第二天立马上头条。
他可不信这三个舍友会守口如瓶，论八卦能力，男生完全不输女生。
“十二点了。”赵长飞看着手机自动打开勿扰模式，“我爷爷……”
“嘘！”小郑做了噤声手势，指着门口的一抹黄光。
来了！
本就漆黑的寝室，门口的黄光格外明显。
四人探着脑袋，看着唯一的光源，诡谲得像三流宾馆的灯光，心里惴惴不安。
黄光在门口飞舞几下，缓缓变大，变成一个高大的老者。
老者脸上可见的苍老，却身板笔直，有一股擎天的气势。
“啊！”
“啊啊啊！”
李长飞张着大嘴，半天说不出话：“爷……爷耶……耶……”
小郑立马朝李长飞肩膀锤了一拳：“耶啥啊。快下去，就十分钟。”
“噢噢噢噢。”李长飞说着直奔下床。
“别带东西，手机！”
“给你给你。”李长飞随手一丢，将手机扔到床上，惹来的又是一声惨叫。
“爷爷！是你么？”赵长飞试探着问一句。
“臭小飞！连你爷爷都不认识！”对方开口就是一道扑面而来的冷喝。
这个语气，和回忆里的一模一样，赵长飞顿时开怀大叫：“爷爷，真的是你啊。”
“小飞，你怎么这么年轻就死了？”对方满是不可置信，“还是地府也有诈骗啊？”
后来的学弟学妹，一直都搞不懂，为什么【你这么年轻就死了】会成为京北大学论坛的名言……
“爷爷，我没死，我也不是骗子。我只是想你了，叫同学把你捉过来看看。”赵长飞搬个凳子坐下，一副唠嗑模样。
“捉过来？捉！”
对面噌得火起，依稀可见头顶闪烁火焰形状：“我是你能捉的吗？我才离开几年，教你的都忘记了？见着长辈要先让座！你学到哪里去了！”
老人家说着，左右环顾，抓起纸篓里几个纸团就砸过去。
“啊啊啊，爷爷你别打！”赵长飞立马起身，顶着纸团炮弹把椅子推过去，“您坐，您坐。”
“还坐，坐什么坐，气死了还要再捉出来气一遍！我问你，你这几年都给我烧了什么？”
赵长飞歪着脑袋：“除了纸钱之类的，还给您烧您最爱的煎饼果子啊。”
“你那煎饼果子，能吃吗，是人吃的吗？一口下去，我就吐了，我说了多少年了，不要香菜多放葱，你呢，把把都是香菜，能吃吗，能吃吗！！！你是准备把我馋死再气活了又埋一遍是不是！！！”
老人家说着又从椅子上站起来，见纸团已经丢完，直接抄起纸篓，盖在赵长飞脸上。
小郑三人面面相觑，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：这爷孙的剧本好像不太对……
十分钟后，小郑看着红着眼眶的舍友：“小飞，你爷爷以前是？”
“哦，他以前当了三十年武警，后来退休了。”
“哦~~”
难怪老爷子脾气这么硬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