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道清冷悦耳的男声,混杂着模糊的钢琴曲,通过扬声器传入商聿沉的耳畔。
他点烟的动作微顿。
下意识以为是小狐狸犯迷糊,不小心弄丢手机了,只得问:“手机的主人呢?”
“漫漫吗?她在洗手间。”
一句亲昵的“漫漫”,瞬间打破商聿沉的猜测,他眯起那双瑞凤眼,淡笑一声。
“你哪位?”
短短一段时间,两次被问是谁的季从洲,心情却截然不同。
他道出姓名,还不忘以含笑的嗓音询问一句:“我们在咖啡厅,你要过来么?”
似在邀客的语气,着实刺耳。
商聿沉的眸光沉下来。
他深吸一口烟,透过铺洒着温煦阳光的落地窗,睨一眼屹立在斜对面的大厦。
春节前夕,大厦的logo更换成季氏集团,以他的视角一眼便能看得清清楚楚。
说是巧合,谁会信?
从他人未到先挑衅开始,擂台便已经搭好了,即便他将季氏的分公司设立在商氏集团斜对面,商聿沉亦没放在心上。
可涉及到施漫,他无法容忍。
他淡淡道:“地址。”
“等下。”季从洲循声看一眼从洗手间出来的施漫,眸光落在那双沾满水渍的柔荑上,柔声问:“漫漫,怎么不擦手?”
“没纸了。”
“那我们先过去。”他扶着施漫走向沙发时,才不疾不徐地给商聿沉报出地址。
商聿沉冷笑着挂断电话。
他掐灭还没燃到尽头的烟,起身拿起衣杆上的外套,气势凌厉地走出总裁室。
与此同时,听见“嘟嘟”声的季从洲兴味一笑,而后将手机递给施漫,向她解释道:“刚才你不在,我帮你接了电话。”
“谁打的?”
“商聿沉,他马上过来了。”
“你们认识吗?”发觉他提到商商的语气并不陌生,小狐狸一脸好奇地盯着他。
“不熟。”
季从洲不想聊他。
他叫服务生给施漫倒杯温水,眸光紧锁着那张仍然苍白的脸:“肚子还疼么?”
“还疼。”
“你先顺时针揉揉?如果症状没减轻,等你回家再吃止疼药。”若不是现在的身份不合适,季从洲都想亲自照顾她。
小狐狸“嗯”声。
她低头抿两口温水,等那股暖流淌过胃部,再按照他说的那样顺时针揉小腹。
看着原先还充满活力的施漫,被生理期折腾得蔫儿巴下来,季从洲难免心疼。
他睨一眼戴在腕骨上的手表,估摸着商聿沉快到了,便拎起购物袋和放在施漫身侧的chanel,陪她走到咖啡厅门口。
一辆从右侧行驶而来的宾利,随即停在离他们不远的位置。
驾驶位的车门被人打开,身穿烟灰色西装的修长身影在下一秒映入他们眼帘。
季从洲和他对上视线。
分明是第一次见面,可两道视线在半空中交汇的瞬间,硝烟味骤然涌动而起。
“商商,你提前下班了?”俨然没察觉到不对劲的小狐狸,三两步走到他面前。
“嗯。”商聿沉牵起她的柔荑,眉眼间的凌厉被宠溺代替:“逛这么久累不累?”
“不累的。”
她弯起那双狐狸眼。
与他们相隔半米的季从洲,瞥一眼他们紧扣的手,眼底涌动的晦涩稍纵即逝。
“漫漫的生理期到了。”季从洲将购物袋和chanel递给商聿沉。
他不惧对方散发的压迫感,神情温润道:“麻烦你多照顾她,别让她受凉了。”
麻烦?
自己妻子,需要外人说麻烦?
商聿沉微挑眉稍:“季总莫非不知道,漫漫是谁的妻子?”
“知道又如何?”
季从洲会介意她已婚吗?
他不会。
不仅不会,还甘愿撇弃所谓的道德观念:“世事无常的道理,商总都不懂吗?”
商聿沉笑了。
他接过两样东西,眼含嘲讽地看一眼自以为是的季从洲:“那我们拭目以待。”
剑拔弩张的气氛,随着他和小狐狸坐上那辆宾利而消失殆尽。
仍然站在原地的季从洲,遥遥看着融入车流的黑影,唇边不由溢出一声冷嗤。
商业联姻而已。
他有的是耐心取而代之。
*
“商商,你们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啊?”乖坐副驾驶上的小狐狸,回忆起他们先前的对话,隐约感觉有些不对劲。
“没什么意思。”
商聿沉没有解释。
或者说,他不打算告诉小狐狸有人在惦记她,也免得加深她对季从洲的印象。
他侧目看着小狐狸,视线在那张略显苍白的脸颊上停留两秒,又投向被一双柔荑捂着的腹部:“你是不是喝凉的了?”
“……没有。”
商商特意叮嘱过她,临近生理期的这段时间不能碰凉的,小狐狸不小心忘了。
更是心虚到不敢承认。
“还撒谎?”商聿沉趁着等红绿灯的间隙,微抬胳膊,轻捏那张写满心虚的脸。
他那副已然看穿她的神情,叫小狐狸心里一咯噔,也不敢再撒谎惹他生气了。
“你别生气嘛。”她眼神飘忽地觑他一样,模样乖巧得紧:“我也不是故意的。”
“不是故意的就完了?”
商聿沉依旧蹙着眉。
不知道该怎么哄他的小狐狸,只得倾身靠近驾驶位,浅吻他的侧颜,再认真保证:“我保证,以后肯定不喝凉的了。”
“做不到怎么办?”
“那就罚我两个月不喝奶茶?”她毫不犹豫定下对自己而言比较狠的一个惩罚。
“不反悔?”
“绝不反悔!”
念及她是初犯,商聿沉在心软的驱使下暂且放过她,也不再揪着这件事不放。
回到檀苑,他先叫阿姨煮一锅红糖姜茶,再找出暖宫按摩仪,给小狐狸戴上。
暖宫按摩仪的游走式热敷功能,比热水袋和散热贴要强许多,还能促进她的血液循环,缓解腹部痉挛带来的坠痛感。
随着阵阵暖意涌向腹部,她的坠痛感明显减轻不少,脸色也渐渐恢复红润了。
“商商。”慵懒倚靠在沙发上的小狐狸,又开始嘴馋了:“我突然想吃草莓了。”
“喝完姜茶再吃。”
“好吧。”
她接过瓷碗,“吨吨”喝光。
商聿沉给阿姨说一声,等草莓端过来的间隙,他不经意瞥一眼桌上的购物袋,蓦然想起他根本没有收到过消费短信。
“漫漫,这是你买的吗?”他屈膝坐在施漫身旁,微抬手臂揽着那截纤细的腰。
“对呀。”小狐狸点头。
一看见购物袋,她便想起堪比打水漂的钞票,瘪着嘴对商商道:“它可贵了。”
“多贵?”
“七万七……糟了!”她蓦然坐起身,懊恼道:“我忘记把钱转给季从洲了!”
钱都没给还叫自己买的?
商聿沉暗自叹气。
他问起他们下午见面的事,得知季从洲一说他们曾经是同学,小狐狸便毫无防备跟人走了,心底难免涌出一阵火气。
没见到人之前,他还以为小狐狸是在咖啡厅和季从洲偶遇的。
而季从洲又拿出他们曾经相识的证据,她才放下戒心和他坐在一起短暂交谈。
哪知道她这么不设防?
“他说是同学你就信了?”他忍不住打断她,沉着脸道:“如果他骗你,趁你没有防备的时候对你不利,你该怎么办?”
“可他没有骗我啊。”
“我说的是如果。”他直视那双狐狸眼:“你跟着陌生人走,就没想过后果吗?”
小狐狸愣了愣。
她看向眸光沉沉的商聿沉,耳畔回荡着他加重的语气,根本没意识到问题出在哪儿,只知道他因为这件事在凶自己。
“……你凶我。”第一次被他凶的小狐狸,紧抿着唇瓣,眼眶在倏然间变红了。
商聿沉:“……”
他看着那双氤氲出水汽的眼眸,还没涌上喉间的火气,在刹那间转变为无力。
“抱歉,是我的语气不对。”他把小狐狸往怀里一揽,以柔和的嗓音给她道歉。
小狐狸不搭理他。
她的眼泪夺眶而出,微颤的睫羽也染上晶莹,那副我见尤怜的模样看得商聿沉更是自责,自责没能照顾好她的感受。
他揩拭着她眼尾的泪珠,指腹触碰到那抹温热时,似是被摇曳的火苗烫到一般,眸光跟着一颤,愈发不是滋味起来。
“我错了。”他低头吻着小狐狸的额间,难掩慌乱地哄:“别难过了,好不好?”
小狐狸吸了吸鼻尖。
她拽着商商的衣领,也不忍跟他闹太久的别扭,哽咽道:“你真的知错了吗?”
“真的。”
“那你再亲亲我。”
小狐狸很好哄的。
她只要商商认错,只要商商再亲亲她,她就可以不难过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