关于能否娶媳妇,董绥和旺财没有得到师父明确答案,颇为失望。
一行人向厨房走去,旺财走在前面,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,董纭猜到旺财的心事,颇有煽风点火之意,“旺财,昱凡道长不说,我也能猜到,你想在道观学有所成,估计这辈子不要再考虑娶媳妇的事了。”
秦氏看了一眼董纭,责怪道:“纭儿,你怎么和绾姐一样跟着瞎掺和,忘了我们这次来玉泉观要干什么?”
董纭说:“没忘!送旺财、让昱凡道长看画像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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旺财嘴上说不回去,但情绪看上去很低落,左手依旧捂在衣兜上。
昱凡道长从蒲凡斋大门出来时,就发现旺财左手捂住衣兜,料定衣兜里装有不想示人的东西,而旺财靠近自己时,身上竟然有一股咄咄逼人的戾气。
昱凡道长正在气头上,上来了犟脾气,心道:“连为师都想瞒,世上还有谁不瞒?不妨点拨一下,看看旺财如何应对。”
看似漫不经心,随意问:“旺财,看你紧紧捂住衣兜,莫非你说的画像就在衣兜里?”
旺财担心衣兜里的邪魅之石发出声音,才用手捂住,没想到这个不自然的动作,引起师父的关注,权衡再三后,决定说一半留一半,“师父,画像在这个布袋里!”说话的同时,左手从衣兜中拿出铃铛摇了三下,期望铃声同时盖过邪魅之石相互碰撞发出的声音。
旺财拿出铃铛的刹那,昱凡道长瞬间感受到一股戾气随着铃声散开,因为伤了元气,身体极度虚弱,莫说戾气,就是风寒之气就能让他生病。
昱凡道长躲过零散戾气,再看看旺财,衣兜中仍然鼓鼓的,料定衣兜中还有东西,并可以肯定铃铛上的戾气,定是沾染自衣兜中的什物。
昱凡道长微微摇头,心道,看来旺财不想让为师看到。
昱凡道长元气满满时,完全能识别戾气之源,并进而找出应对的方法,此刻心有余力不足,加之旺财故意隐瞒,昱凡道长只好作罢。
董绥自感这段时间道术大有长进,而且师父完全尽心尽力,毫无保留传授法术,加之师父正在传授心术之遥心术,因此在某个时间点能与师父产生感应,师父此刻所想,董绥隐约感知到,如果师父想并且凭能力能知道衣兜装了什么,作为大徒弟,有必要主动向师父说明,何况这十二个邪魅之石,是他让旺财收起来的。
董绥说:“师父,十二只领头乌鸦被抓后,徒儿又将它们投入火中,方才清理柴灰时,发现十二只领头乌鸦烧出十二颗邪魅之石,就放在旺财的衣兜里。前几天在秘籍中看到类似的秘文,我就吩咐旺财收着,到时看看有无用处。”
相当于董绥说了实话,虽然稍迟些,但昱凡道长还是有些欣慰。考虑到邪魅之石本是大邪之物,弄不好会伤人,昱凡道长说:“像这种东西,收着未尝不可,如果不投入火中,也可以投入炼丹炉中,与其他大邪之物共同炼制大邪之丹,以备不时之用。但是这种东西存放起来有些讲究,弄不好会伤到收藏它的人。无尘,你打算把它放在什么地方?”
此时,他们已经来到厨房东山墙,昱凡道长问完话,竟然停下脚步,因为他不想让旺财带着大邪之物进到厨房,大家围在一起用饭,担心散发出的戾气伤着人。
董绥说:“无尘堂那只狗皮帽子也是大邪之物,我让旺财将这些邪魅之石放在狗皮帽子里,再放到墙角那个柜子里,因为大邪之物相克而不相生,彼消此长,彼长此消,所含戾气不增也不减,应该不会对人造成伤害。”
昱凡道长眼前一亮,惊问:“你真是这么想的?”
董绥点头,嗯!
昱凡道长送去赞许的目光,“很好,让为师做,不过如此。”
昱凡道长从衣兜中掏出一张符咒,嘱咐道:“再把它封在狗皮帽子上,更稳妥些。”
董绥接过符咒递给旺财。
昱凡道长对身旁的董先鸣说:“无尘这段时间大有长进,研读经书,过目不忘,是一块好料,没想到十几天前摆下甄别道场,歪打正着,打开了无尘的心智,提升了无尘的悟性!”
听到师父夸奖绥哥,旺财心里酸溜溜的。
董纭纳闷,董绥将邪魅之石说得邪乎其邪,而昱凡道长并无好奇之心,丝毫没有想看一看的想法。
董纭问:“昱凡道长,那些石头就装在旺财的衣兜里,你就不想亲眼看一看?”
昱凡道长摆摆手,郑重道:“所谓邪物,其外形千奇百怪,共同特点无非是戾气轻重之别、浓淡之分。贫道刚刚伤了元气,还是不看为好!”
旺财吓得一激灵,就差把衣兜中的邪魅之石拿出来扔了。
昱凡道长安慰道:“旺财刚刚被众多乌鸦啄食过,众多乌鸦身上的戾气会多多少少留在旺财的身上,而这些戾气已经渗透到旺财的元气里,即便洗漱也无法洗掉。如同屠夫,宰杀牲灵超过一定数量后,身上自然留下浓重的戾气,形成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场,即使他不拿屠刀站在牲灵面前,牲灵也会瑟瑟发抖。你让旺财装着邪魅之石,歪打正着,旺才身上的邪气与邪魅之石里的邪气同根同源,因此没有对旺财造成伤害。”
昱凡道长指着董纭说:“纭侄没有受到乌鸦的侵扰,也没有皮外伤,相对于旺财身上的戾气,淡薄许多,如果让纭侄装这些邪魅之石,恐怕就没那么幸运了。”
董绥倒吸一口凉气。
昱凡道长目视董纭,“出门在外,千万不要捡拾用泥捏成或用陶烧成的娃娃鸡狗鹅鸭猫兔等,或人形树根、樗树雕成的器物等,这些东西兴许被妖道巫师萨满施了法术,戾气严重,拿回家会对家人造成伤害。”
董纭恭声道:“多谢道长嘱托,纬哥,回家后也要嘱咐孩子们,千万不要捡拾这些东西。”
旺财一听,长长地舒了口气,心放宽许多。
昱凡道长突然板起面孔,冲董绥说:“正所谓无知者无畏,这次你未事先告知为师,擅自做主,将邪魅之石收为己有,念你是初犯,为师就不怪你了。以后再犯,为师决不轻饶!”
董绥已经吓出一身冷汗,怯声道:“徒儿知错,下次不敢了。”
想到旺财摇动的那个铃铛,董绥突发奇想,想求证自己的猜测。
董绥问:“师父,你看我说的对与不对?旺财说这次到临安去过一个院落,院落中也有乌鸦,旺财装的那个铃铛,本是大邪之物,因为他身上沾染了那个铃铛所在院落的乌鸦气味,旺财这两天一直将铃铛带在身边,是不是就像您说的,因为同根同源互不伤害,旺财得以幸免于难。”
昱凡道长脸上笑出了花,对董先鸣说:“先鸣兄,贫道刚刚说了,十几天前的甄别道场,提升了无尘的悟性,转眼功夫就得到了验证!看来,无尘确实一块研习道术的好料!孺子可教也!”
短时间内,师父第二次夸奖绥哥,这次旺财已不是酸溜溜的,而是像喝下一坛老陈醋,从头一下子酸到脚。
旺财有些无地自容,轻声道:“我去无尘堂把邪魅之石放好。”
望着旺财有气无力走路的样子,董绾心里一阵狂喜,但愿旺财知耻而退,与大家一同回董家庄。
旺财可不是这么想。
三年来,被师父训斥,已经习以为常,从而养成自黑、自嘲、自我解脱的本事。
旺财心想:“师父说,粘在身上的戾气已经渗透进自己的元气,喝下老陈醋从头酸到脚,正好将元气里的戾气驱赶出来。”
旺财心智毕竟单纯,坐到厨房饭桌旁,看到摆了一桌子好吃的,所有坏心情一扫而空,单等师父发话,裂开腮帮子开吃!
忙了一大早晨,确实饿了!
吃过早饭,董纬、董纭、董绥、旺财开始大清扫,董绾负责将布袋带在身边,并干一点力所能及的活。
董绾纳闷,问旺财,既然想证实你师父是否认识三娘那张画像上的人,为何不趁早拿出来让师父看看?
旺财说:“不着急,等大家静下心,坐在一起,就像在临安时,葛郎中、秦延良都在场。谈论一件事,人多容易找到解决问题的方法,到了玉泉观,向师父诉说在临安的经历,必须绥哥在场,才堪称完美。”
董纭向旺财竖起大拇指,夸赞道:“旺财,你如此聪明,大家都能看出来,昱凡道长并不待见你,还是那句话,跟我回去做生意。”
旺财摇了摇头,没吱声。
董绾以为旺财动了心,说了一句抱柴拱火的话,“纭哥说的对,我也看昱凡道长不顺眼,你何必在这里受这个窝囊气,回去跟纭哥做生意,很快就能娶上媳妇!”
旺财抬脸看了一眼董绾,苦笑一声,心说:“老家的房子都塌了,上无片瓦下无立身之地,谈什么娶媳妇?”
直到下午,大家才坐到一起,开始谈论正事。
当旺财拿出三娘那张画像时,昱凡道长先是端详一番,随机惊问:“这张画像来自哪里?画像上的人,看着怎么如此眼熟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