上次是罗晓明，这次……不知道陆江河的心里，又揣着什么主意？
“陆县长，那我这就去通知相关部门的领导，让他们做好准备，随时待命，陪您一起下去调研。”
陆江河却是摇了摇头。
“不用了。”
“这次调研，就我和婉清两个人去就行了。”
“人多了，反而容易打草惊蛇。”
刘爱璐点了点头，随即又像是想起了什么，说道：
“陆县长，要不……我也跟你一起去吧？”
陆江河摆了摆手，笑着拒绝了。
“不用了，爱璐，我不在办公室，多少还得需要个人坐镇。”
“婉清初来乍到，很多工作还不熟悉，有些事情，还得你来做才行。”
刘爱璐听陆江河这么说，便也不再坚持，只是轻轻点了点头。
“那好吧，陆县长，你们路上多加小心。”
三人又花了一天的时间，仔细研究了红星家具厂的资料，并做好了详细的调研计划。
陆江河的目光，落在了“李红星”这个名字上。
他倒要好好会会这个李红星，看看他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物。
第二天，早上十点来钟。
一辆普通的桑塔纳，缓缓停在了红星家具厂的门口。
车门打开，陆江河和周婉清一前一后走了下来。
虽然还没进厂子，但是厂子里面传来的巨大轰鸣声，已经震得陆江河耳朵嗡嗡作响。
厂区大门锈迹斑斑，油漆剥落，露出里面斑驳的铁锈，像是被狗啃噬过的骨头。
围墙也是灰扑扑的，墙角处长满了青苔和杂草，透着一股破败和萧条的气息。
说白了这并不像一家工厂，看起来倒像是一家废弃已久的窝棚。
陆江河皱了皱眉，沉声说道：
“别说甲醛的问题了，单就这噪音，恐怕都不太符合标准吧？”
周婉清点了点头说：
“陆县长，明阳县这类工厂并不在少数。”
“这些工厂大多建于八九十年代，设备陈旧，工艺落后，环保意识淡薄……”
“为了追求利润最大化，很多工厂主根本不在乎什么环保标准，什么工人权益……”
“噪音污染、粉尘污染、水污染……各种问题层出不穷。”
“而且，这些工厂大多是当地的纳税大户，与地方政府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……”
“想要彻底整改，难度很大。”
陆江河深吸一口气，随后招了招手说。
“走，进去看看！”
陆江河迈开步子，朝着大门走去。
还没等他走到门前，一个穿着蓝色工作服，头戴安全帽的保安，就从门卫室里冲了出来，拦住了他们的去路。
“站住！你们是干什么的？”
保安的嗓门很大，唾沫星子几乎喷到陆江河的脸上。
“没看见这是红星家具厂吗？闲杂人等不能随便进！”
陆江河脸上堆满了笑，连忙解释道：
“师傅，您别误会，我是车间主管介绍过来的。”
保安上下打量了陆江河一眼，眼神里充满了怀疑。
“车间的主管有七八个，是哪个主管介绍来的？”
陆江河故作神秘地笑了笑。
“这个……我叔特意交代了，要保密。”
他顿了顿，又装出一副苦瓜脸。
“实不相瞒，我是今年刚毕业的大学生，家里亲戚非要介绍我来这儿上班。”
“您说，我一个大学生，哪能来这种地方啊？”
“这不是耽误前程嘛！”
“所以，我就想偷偷过来看看情况，要是不行，我回去也好回绝了他们。”
说着，陆江河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百元大钞，悄悄塞进了保安的手里。
保安掂了掂手里的钱，脸上立刻露出了笑容。
他也是托关系进来的，自然明白其中的门道。
再看陆江河这身打扮和气质，也不像是来找茬的。
更何况，陆江河还这么“懂事”。
一百块钱，顶他两天的工资了。
保安脸上的横肉舒展开来，语气也缓和了不少。
“那这位是……”
他指了指站在陆江河身后的周婉清。
陆江河一把搂过周婉清的肩膀，笑嘻嘻地说：
“这是我女朋友，不放心我一个人来，非要跟着。”
周婉清被陆江河这突如其来的亲昵动作弄得一愣，脸颊微微泛红。
保安“哦”了一声，摆了摆手。
“行吧行吧，进去看看就赶紧出来，别待太久！”
“别怪我没提醒你，你一个大学生，可别在这种破厂子里头混日子，没前途的！”
保安又压低了声音，带着几分过来人的口吻说道：
“听说万兴乡那边搞了个度假村，挺火的，你带着女朋友去那边看看，说不定能找到啥好机会呢！”
这保安虽然市侩，但话语里却也透着几分淳朴。
陆江河心里对他的反感倒是消散了一些。
“谢谢师傅提醒，我们知道了。”
陆江河连连点头，拉着周婉清快步走进了厂区。
刚一进厂区，一股刺鼻的气味扑面而来。
像是无数腐烂的木头混合着化学制剂的味道，浓烈得让人窒息。
这股味道，比在外面闻到的，强烈了何止十倍！
周婉清忍不住剧烈地咳嗽起来。
陆江河也觉得嗓子发痒，一阵阵恶心。
他强忍着不适，环顾四周。
厂区内的道路坑坑洼洼，到处堆放着废弃的木料和垃圾。
几栋低矮的厂房歪歪斜斜地矗立着，墙皮剥落，露出了灰黑色的砖块。
不远处，几个工人正推着装满木屑的小车，吃力地走着。
他们一个个都面色蜡黄，神情疲惫。
路过陆江河和周婉清身边的时候，无一例外地都咳嗽了几声。
陆江河甚至看到其中一个工人，咳嗽的时候，嘴角还带着一丝血迹。
短短五六分钟的时间，陆江河已经感到头晕目眩，呼吸困难。
身边的周婉清更是咳得脸色发白，几乎喘不过气来。
厂房里时不时零星地走出两三个工人。
他们看到陆江河和周婉清这两个“生面孔”，都有些惊讶。
但也只是看了一眼，便匆匆走开了。
似乎对周围的一切，都已经麻木。
仿佛早已习惯了这样的环境。
周婉清的目光随着两个工人落在了不远处堆积如山的木屑仓库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