明弘法师在观音像前一直默念着阿弥陀佛,直到楚安长公主即将踏出普光寺,才缓缓打开佛堂大门的小缝。
楚安长公主是她瞧着这些年一点点成长起来的,虽然她们名义为师徒,但实际上更多的是知己,楚安长公主在宫里就是博学的代表,在佛书一次又一次修订的时候给普光寺出了不少主意。
明弘法师在心里是感谢楚安长公主的,也曾经深知她锦衣玉食的成长,以为她不会甘愿成为苦行僧,去苦度众生。
但事实上,楚安长公主以超乎寻常的毅力,完成了明弘法师乃至整个寺庙所有僧人给予的考验。
后来甚至有了做苦行僧的心,并且完成得很好。
“楚安长公主!”明弘法师一声呼唤,却只见楚安长公主不曾回头,径直往普光寺外走着。
明弘法师虽然落寞,但也深知楚安长公主这是下定了决心,若回了头,定然不会再回到京城。
楚安长公主还有自己没有完成的夙愿,她渡了众生,唯独没有渡自己的女儿。
这是何其可悲的一件事啊。
明弘法师回到观音像面前,喃喃自语道:“世间一切皆有轮回。愿你此行,可以有乐无虞。”
马车兜兜转转,到了京都。一路上云宴和乔怀瑜没有说一句话。楚安长公主觉得很是诧异,问道:“阿宴,你怎么与世子殿下只字不提,有点像…”
“像什么?”云宴接过楚安长公主的话茬,缓缓问道。
楚安长公主忽然觉得,云宴的声音里满是生疏,就好像从来没有与她这个母亲亲近过一般。
也对,自己刚生下云宴不久就被设局离开了京城,与这个女儿怎么可能有太多的情感。
殊不知如今的云宴已然是两头身,她不仅仅有着月清国的记忆,她还有二十二世纪云宴的念想。
对于亲情,云宴是无所谓的。只是,为了完成月清国云宴的念想,她才想让自己的母亲楚安长公主陪在自己身边。
也许某一日离开月清国可以全然而退。
更多的是,云宴并不知道怎么和眼前的母亲相处,她从小就和云百川不亲近,姨娘夏氏又屡屡想让她滚出国公府。
她唯一的靠山就是太后娘娘,可太后娘娘碍着私心,将她许配给了乔怀瑜。
若非乔怀瑜是个良人,她这一辈子怕是要交代出去了。
“仇人。”楚安长公主实话实说,偷偷瞥了一眼在装睡的乔怀瑜。
乔怀瑜忍俊不禁,抿唇没有笑出来,但肩膀的颤抖出卖了他。
“想笑就笑咯,何必藏着掖着。”云宴拍了下乔怀瑜的肩膀,缓缓道。
乔怀瑜睁开眼睛,看了眼楚安长公主,道:“是怀瑜失礼了。”
“无妨,只是看你们夫妻两个感情并不是非常深厚。莫非,你真的要娶那个什么唐慕青?”
楚安长公主自然知道唐慕青是何许人也,容妃的义女,虽说是义女,不过有传闻这是容妃的私生女。
也就是说容妃是改嫁到宫里,从前已然为人妇。
可见皇上如此宠溺容妃,就连她曾经的女儿也厚待如此地步。
云宴眨眨眼,看似不在乎,实际上耳朵却侧了侧。
“怀瑜不曾有此想法,若阿宴愿意回康定王府,便还是怀瑜的妻,若不愿,那怀瑜终生不娶。”
楚安长公主满意地点点头,拉过云宴的手。她这一生婚姻不幸福,可她女儿阴差阳错却嫁了个好夫婿。
可…真好啊!
楚安长公主内心由衷地想着,也为云宴开心。
云宴从余光中看见乔怀瑜坚定的眼神,就知道他没有说谎。
可是云宴…
不想再过那般平庸的生活了。
那样胆战心惊的日子里,处处都是荆棘。她有什么想法再重蹈覆辙呢?
一点都没有。
“王府到了…”乔怀瑜掀开帘子,看到了康定王府的牌匾,偷偷看了眼云宴的神情,说道。
云宴和他坐的是同一边,自然也瞧见了牌匾。云宴袖中的手微微颤抖,乔怀瑜适时握住了云宴柔荑。
乔怀瑜知道云宴紧张,对于那件事情很有一点点阴影。
那场大火,不仅仅云宴有阴影,甚至乔怀瑜也对康定王府有点不解。
“母亲,这几日我们先到济世堂去住吧。”
“济世堂?”楚安长公主侧头表示不解。
云宴想起来她几个月甚至这些年发生的事情,她母亲都一概不知。
“是郎君知道我偏爱医术,所以合作了个药铺,聊以生计。”
楚安长公主点点头,对她敷衍的解释有了赞同。
这些年里居然有很多地方都不知道她女儿是怎么做,或者是有什么样的爱好。
楚安长公主垂眸,看起来落寞极了。
“不用担心,这几个月我过得很好。”云宴微微一笑,看出了楚安长公主的担心。
“不用了,怀瑜已然给您安排好的住所,不能委屈了您。”
乔怀瑜对楚安长公主拱拱手,即使楚安长公主目前是一位苦行僧,但她仍然是月清国的长公主。
该有的尊敬还是要有的。
“不必了。”楚安长公主推辞,眸光看向云宴,她不知道云宴是怎么样的人。
或者是贪于享乐,或者是像她一般。
但云宴接着摇了摇头。
“我听母亲的,不劳烦你了。”云宴看起来非常理解乔怀瑜,但是实际上有一点点疏远。
乔怀瑜抿唇不语,紧接着叹了口气。
“罢了,随你们。我会让元义跟着你们,有什么事情你们就和他讲。”
“元义?”云宴下意识地迟疑。
元义是他身边最得力的副将呀,乔怀瑜怎么舍得将他暂时的借给她们两个呢?
乔怀瑜眉心微微动了动,看来云宴是关心他的呀。
可是…云宴三番两次的拒绝了他的好意。又怎么不算疏远呢?
云宴眼皮发紧,潦草道了句“感谢”,就仓皇下了马车,随即戴上了帏帽。
云宴不能让京城里的人发现她还活着。否则京城里就会掀起一场血雨腥风。
云宴不想让在乎她的人为难,紧接着她的脚步停了下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