东芷宫,便是陈江月的宫殿。
西越同大魏不同,汗妃多数无封号,而是以宫殿名代称。
东芷宫汗妃,就是指陈江月。
淳于恪的神情一下凝重了起来。
他猛地站起身子,连同时苒说句话都不曾,便立刻朝外走了过去。
剩下的宫婢们面面相觑,最后只能深深将头埋下,半点声响都不敢发出,生怕惹了这位新任大妃的不快。
新婚之夜,被大汗丢下,这是何等的耻辱?
关键是,叫走大汗的那人,还是和大妃同出大魏的女子。
时苒却毫不在意。
跟陈江月,她无需计较。
跟淳于恪,一个将死之人,她计较这些做什么。
慢悠悠朝着阿媖招了招手,时苒的脸上并无半分怒色。
“帮本宫除冠更衣吧。”
一旁的西越女官脸色一变。
大妃是不准备等汗王回来了吗?
即便汗王如今离去,可身为大妃,她怎能在汗王没有明旨让其休息之前,就除冠更衣。
要知道,今夜的大婚之仪可还没完呢!
“大妃,此举……”
女官匆忙行礼,准备说些什么。
可是,被阿媖一把抓住了准备下蹲的身子。
“大汗都未曾说什么,由得了你们在这里指手画脚。”
阿媖生得秀美娇小,可此刻的眼神,却让那位比阿媖高了一个头的女官有些胆寒。
“公主说什么,那便是什么。这是在大魏之时,我家公主的规矩,日后,也是你们的规矩!”
阿媖很明白一件事。
她日后的主子,唯有眼前的公主。
无论她之前是谁,日后,她都是自己誓死效忠之人。
唯有如此,她才能在西越活下去。
女官先是被阿媖吓到了,但很快,她想到了幕后的主子吩咐的事,想到了家中父母拿到的那些银钱,她心一横,一把甩开了阿媖的手,抬起头来冷声道。
“大魏?这里如今是西越。您不是大魏公主,而是西越的大妃,自然是要按照西越的规矩来办。西越的……”
她的话还没说完,下一秒便感觉喉咙处一凉。
她看到的最后一个画面,便是那位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大魏公主,手拿一把薄如蝉翼的软剑。
那软剑之上,带着不祥的红。
那是谁的血?
下一秒,喉咙处的血喷溅而出。
女官扑通一声摔倒在了地上,再没了气息。
时苒结果阿媖递过的软帕,仔仔细细擦干净了软剑上的鲜血。
“你愿意替你的主子办事求钱财,那本宫就给你一份前途。阿媖,拿百两黄金,赏她的家人。就当,本宫买她的命了。”
时苒知道她背后的主子是谁。
淳于狄鹰的母妃,西庆殿汗妃。
小说里的原主,可没少吃这位女官的苦头。
她拿了西庆殿汗妃的钱财,处处陷害和刁难原主。
原主又不是真正的公主,没有什么底气,加上身边还有着阿奴这个心怀鬼胎的婢女,日子自然是过得越发艰难。
但如今,时苒却不愿意忍。
拿了钱财接下这桩任务的时候,她就该想到会有如此结局了。
阿媖立刻低头领命,并让外头候着的大魏宫婢进来,将这西越女官的尸身抬了出去。
其他的西越宫女一个个吓得如同鹌鹑一般,各个垂着头连眼神都不敢到处乱扫。
她们哪里能想到,这位大魏来的大妃,居然是这么一个性子。
身上居然还带着软剑,她不怕一会儿大汗得知此事大发雷霆吗?
西越王庭之内,除了值守的士兵外,任何人都不得私自携带武器。
时苒当然不怕。
因为过了今日,汗王的位子就要换人做了。
谁还在乎,淳于恪如何看呢?
在阿媖的伺候下,时苒除去了身上繁琐的嫁衣和宝冠,而后灭了灯开始休息。
屋内的侍婢都被遣了出去。
有了那位西越女官做前车之鉴,所有人都知道该如何管好自己的嘴和行动了。
殿内此刻空无一人。
时苒赤脚踩在了光洁的地面上。
没有了鞋子,她走起路来更加轻盈,半点声响也未发出。
走到了内殿那威严狰狞的兽皮软榻前,时苒轻轻掀开一角,露出了底下的木板。
而后,在第三块木板处,轻叩掀起。
那里露出了一枚兽齿。
以锦帕包住那枚兽齿,时苒缓缓走到了另一头放置淳于恪长弓的墙上。
单手取下了那沉重的长弓。
在长弓掩盖住的墙面上,有一个小小的缝隙。
将兽齿按入。
伴随着低闷的声响,墙缓缓陷落出了一个一尺左右的空间。
而那其中,放着一卷兽皮密轴。
时苒从袖中取出一卷一模一样的密轴,将二者调转了过来。
而后,她快速将一切复位成了原本的模样。
至于那卷真正的密轴,时苒将其扔进了火盆中,不过片刻,便焚毁得什么都不剩了。
做完这一切,时苒躺回床榻之上,等着血雨腥风的到来。
丑时左右,启明宫外响起了男子响亮的声音。
“父汗殡天,留下密旨于启明宫内,现王族均已在此,请大妃现身,一同查验密旨。”
那是淳于狄鹰的声音。
一个时辰前,西越汗王淳于恪驭龙宾天。
东芷宫汗妃病重,他原本正在正殿等候消息。
突然,却只觉胸口郁结,喉咙间一股甜腥涌了上来。
而后,他在宫人惊骇的眼神中,直接咳了一口黑血出来。
后殿的巫医慌忙赶了过来为汗王诊治。
可是,却只能看着其呼吸逐渐微弱。
直到最后,几位王子都还没来得及从王庭外赶来,淳于恪便断了气。
死因,是旧伤复发导致的气血上涌。
众人皆知,淳于恪最近的身子不好。
可谁也没想到,他居然死在了大婚之日,且死得如此草率。
最关键的是,临死之时,也未曾指定下任的汗王归属。
三位王子匆匆赶到后,几乎没人关心已经死去的淳于恪,言语间都是在关心汗王之位的归属,几乎是要打了起来。
好在,淳于恪的心腹,也是现如今淳于家辈分最高的老王爷站出来了。
他言明,汗王曾立下密旨藏于启明宫内,密旨写明了下任汗王人选。
于是,一群人浩浩荡荡朝着启明宫来了。
片刻后,启明宫内亮起了烛火。
大概一炷香的功夫后,时苒披着大氅,从殿内走了出来。
“诸位王亲,请吧。”
她的面上一派平静。
丝毫看不出,她新婚连一日都不到的丈夫,刚刚死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