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场婚事,其实比想象中的还要寒酸一些。
尽管有着南明国使团的出席,甚至于圣上也特意提前放出风声说要带着皇后御临。
可到底因着尉迟宝华身孕的缘故,这场婚事来得太过匆忙了。
加上狄铮心里一直装着事,也没多少心思放在婚事筹备上。
在他看来,给出了那份厚重过时苒的聘礼,已经就是做到了极致了。
所以,这导致那场出席了无数大人物的婚事,处处透露着寒酸及敷衍。
狄铮也是在南明国使团从皇宫出来后,才得知了他们跋涉千里来为尉迟宝华助阵一事。
这让狄铮也有些意外。
虽然这些时日,自己靠着南明国和大景的消息两头卖,修复了一些尉迟宝华和南明国国君之间的破裂关系。
但到底,尉迟宝华无名无分留在大景的做法,丢尽了南明国的颜面,这位南明国国君对待曾经疼爱的女儿,到底也是不如从前了。
他先是南明国的国君,再是尉迟宝华的父亲。
狄铮也不急。
等尉迟宝华嫁过来后,自然可以慢慢修复。
况且,他也不过是利用尉迟宝华来获取南明国情报而已。
只要能够得到情报,他才不管尉迟宝华他们父女之间能否恢复如初。
所以一开始南明国迟迟未有动静的时候,他虽然略有不满,但也没有过多在意。
结果尉迟卓逸带着使团这一来,倒是彻底打乱了他的计划。
为了给南明国这份体面,之前婚事的许多安排自然都是要临时更改的。
毕竟,尉迟卓逸一来,便是再度点明了尉迟宝华的公主身份。
那自然,要给足应有的体面和排场。
可只剩下两天的时间,即便圣上下令让内务司的人帮忙一起督办,可终究是来不及了。
大婚那日,不少人都在私下窃窃私语,这婚事的确是有些太过草率了。
府里头的仆妇小厮什么的,竟然都还穿着平日里的衣服,连一身喜庆点儿的衣服都没换。
府中四处的花盆摆件,也还有不少和喜事犯冲的。
最关键的是,狄铮带着迎亲去的喜轿,不少人都觉得有些眼熟。
“郡主,这轿子你可觉得有些熟悉?”
安南王世子妃小心用团扇遮住了面容,身子微微侧向赵真,轻声八卦道。
赵真自然也觉得眼熟,她只略一思量便想起来了。
“之前国师……”
当年狄家和时家的婚事,让皇都内多少人家艳羡,即便如今已经隔了六年光景,不少人还是对当时的情形记忆犹新。
当时的喜轿,据说整体轿身的刺绣,都是两江最好的绣娘,数十人花费了三年多的功夫才绣成。
是前英渊伯老大人在世的时候,就已经提前已经让人筹备上的了。
轿子在日光照射下,呈现耀目光辉,轿身的图案更是呈现变幻之景,堪称奢华瑰丽。
这轿子,不少皇都内的贵妇千金都记得十分清楚。
因着这场婚事,很长一段时间里,两江的绣娘愈发抢手了起来。
“莫不是英渊侯重新又找了两江的绣娘重新定做的?”
安南王世子妃这话,她自己问得都有些心虚。
毕竟今日英渊侯府这婚事筹办的水准,看着怕是很难有这般心思和财力。
虽说六年时间,伯爵府成了侯爵府,可如今的狄家,财力及人脉却无法同六年前相较了。
赵真嗤笑一声。
“重新定做?那上头的纹样可是一模一样。就是不知道这位新夫人,是否知道了。”
尉迟宝华此刻当然不知道。
她顶着盖头,根本就看不到喜轿的模样。
不过,春茹倒是在她耳旁说了,只说那喜轿十分华贵,可见侯爷对她的重视。
这也让尉迟宝华的心更加安稳了一二。
她摸了摸自己掩盖在婚服下微微隆起的腹部,只觉如今一切都好了起来。
唯一让她心头有些郁郁的,便是时苒成了大景国师,如今风头正盛这件事了。
这几年里,自己几番设计她也都未曾见效,反而折损了好几处南明安插在大景的人手。
这也逼得尉迟宝华不得不收手,免得引起了大景皇帝的注意,到时候破坏两国之间的关系。
听狄铮说,今日这时苒应当也会同大景皇帝一同前来。
尉迟宝华挺了挺脊背,让自己显得气势更足一些。
一会儿,一定不能输给时苒。
三年的时间里,她和时苒几乎活成了一双对照。
一个春风得意,权柄在握,整个皇都,谁见了国师大人,不得毕恭毕敬低头称呼一声大人。
可自己呢?
即便许多人碍于公主的身份,不曾在自己面前表露什么。
但宫宴上,宴席时,许多人那隐约打量和讥讽的神情,她都是能够察觉到的。
她是气死了英渊侯老夫人的外室,是扒着狄铮不放,不顾自己身份和荣耀的糊涂公主。
可她不在乎。
人生在世,能得几个自己真心喜爱的人。
更何况,狄铮也是真心爱自己。
如今,她也是守得云开见月明。
等到生下这个孩子,以后他们一家四口,便都是前路顺遂了。
怀揣着对于未来的美好憧憬,尉迟宝华扶住了春茹的手下了轿子。
本该是狄铮来接她下轿的,可刚刚传信的人来报,说陛下和皇后娘娘已经到了两条街外的洒金街了。
狄铮已经去迎接圣上去了。
尉迟宝华站在厅堂内,即便隔着盖头,她也能觉查到周围的人都在看她。
她下意识又稍微躬了躬腰,将肚子更小心翼翼藏了起来。
狄铮说了,一定不能让外人发现她有孕这件事。
外头开始热闹起来,应当是圣上的銮驾快到了。
就在这时,春茹突然凑身在尉迟宝华身前,小心翼翼说了一句话。
而这一句话,让尉迟宝华瞬间愣在了当场。
“公主,奴婢刚刚听到旁边的人说,那,那喜轿,好像是之前那场婚事里用过的。”
之前那场婚事?!
尉迟宝华盖头下娇艳的脸庞上,所有的羞涩尽数褪去。
下一秒,她竟然猛地一把掀起了盖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