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齐虏的公廨钱贷月息多在一成以上,年息则倍于本钱。”见陈叔宝茫然,一个陈逸不太熟悉的锦衣士子代为答道。
“不对吧,我听说济民贷明明是江总那竖子所奏,怎会成了陈叔陵那个贱种呢?”周?张大眼睛向陈方泰问道。
“非也,此策正是陈叔陵所出,只是假由江总之手奏请而已。”一个声音解惑道,周?扭头一看,原来是陈叔宝。虽然疑惑,不过此话从陈叔宝口中出来,自然不会有假。
“就是,我从皇宫里打探出来的消息,也是老六那个贱种在元日那日向主上建言,而且主上听了很是心动,这才交由省台诸臣讨论。一旦通过,廷议应基本不成问题。”陈方泰也补充道。
“如此,朝廷岂不是将王公勋戚的钱路都给断了,此策绝不可能在朝廷中通过。”章大宝不学无术,不过关系着自家的钱路,心中自是希望济民贷无法得到士人们的认可。
“不然。济民贷非是新法,春秋齐国管仲也曾实施过。‘春赋以敛缯帛,夏贷以收秋实。是故民无废事,而国无失利也。’齐国因此富强。只是管仲之法仅适用于农人,而陈子嵩之法还用于商贾,所起作用更大于管仲之法。更妙之处,陈子嵩令旧门大户合本与钱庄,旧门大户看似获利不如以往,然则财源却广开了不少,收益绝不会低于以往,公卿大臣还有何由阻拦此事。”
一个陈逸不太熟悉的声音说道。听到这里,陈逸止住众小弟的脚步,听那声音继续说道:
“国朝成立以来,新兴豪门为了聚敛财富,兼并土地并不弱于前朝。聚敛田地,变民为奴,侵蚀国基。江左经过景匪乱后,本已民不聊生,国困民疲,再经新兴豪门祸乱,朝廷编户齐民锐减,田租赋税日少。朝中官员并非都是贪腐自私之辈,能够认清此弊者大有人在。济民贷一出,定会全力支持。有了主上的全力以赴,又有明臣的大力支持,以鄙人来看,济民贷应很有可能得到朝廷认可。此策利国利民,吾以为此策甚好,而君等家族皆为朝廷柱石,为何反而恶之?”
“袁承家,你袁家也是朝中大族,你也是世家儿郎,为何反而替陈叔陵那个贱种助言?”章大宝心中气堵,腾的站了起来,对刚才说话的士子怒道。袁承家,名继祖,中书侍郎袁宪之子。袁家出身陈郡阳夏(今河南太康),乃是汉晋以来有名的世家大族。袁承家见章大宝胡搅蛮缠,顿时也来了气,缓缓起身,怒声辨道:
“吾非与何人助言,而是于国于家言之。承家祖地为胡虏所居,自不希望江南亦为胡虏攻占。诸君非是皇族,即是公侯之后,自应该清楚朝廷困局。国朝成立以来,战乱纷仍,赋役繁重,虽江南富庶,然钱库拮据,百姓困苦。长久下去,大陈国将自乱,北虏若乘势南攻,华族与国朝危矣。君等不识报效朝廷,反而……”
“说得好。”正当袁承家愤而站起,与章大宝辩解之时,门外传来一声叫好声。众人皆把视线投向门外,只见一众华衣少年施施而来,为首一人面若粉敷,唇红齿白,说不出的风流倜傥。
“陈叔陵,你来作甚?”仇人相见分外眼红,看到即将毁掉自己幸福的贱种,陈方泰倏的站了起来,指着陈逸大声问道。只是语气汹汹,声势却是弱的很。
“本官来此,南康王自是知道缘由。”陈逸并未停步,撩起珠帘跨入门中,笑着答道。
“缘由?寡人怎么知道你们来干什么。”
“在下陈叔陵,不知兄台如何称呼?”陈逸并未答话,转向袁承家拱手问道。袁承家虽与陈叔宝交好,然则却与陈逸未见几面。
“不才袁承家,中书袁侍郎正是家父。”袁承家也向陈逸拱手答道,只是语气冰冷,并无亲近之意。
“袁兄忠义体国,叔陵敬佩。改日叔陵设宴,敬请袁兄一起详谈。”陈逸并未理会袁承家的冰冷,依然亲近说道。
他在门外听了一阵,济民贷乃是陈逸这个千年以后的穿越客综合而为,而袁承家仅仅从只言片语之中就能看到济民贷如此多的益处,以及陈逸的良苦用心,见识可谓非凡。更兼袁承家忧国忧民,居然从大陈当前存在的弊端,看出大陈灭亡所在,眼光更是犀利独到。对袁承家的甚为敬佩,交好之心自然而起。
“多谢康乐侯一番好意,恕承家不敢承受。”袁承家仍是冷冷冰冰答道。
第一次求贤就被坚拒门外,是自己王霸之气不足?还是自己魅力指数不够?陈逸想不清楚,暗叹一声,带着些许失望,还欲开口再劝,却被一直被忽视的陈方泰怒喝打断:
“陈叔陵,寡人今日在此设宴招待朋友,并未邀请你等贱……”话音未落,陈逸的一双寒眸迎了上去,陈方泰当即吓得说不下去。
陈方泰比陈逸大三岁。“少粗犷,与诸恶少年群聚,游逸无度,京人皆以为害。世祖以南康王故,特宽贳之” 。因身为南康郡王陈昙朗嫡子,一贯心高气傲,对于庶子出身的陈逸等人,从来都不放在眼中,即使皇庶子伯固、伯恭也是如此。只是这位顽劣不忌的族兄,对陈逸面前却是畏忌如虎。原因还是陈逸在一次为方旷复仇时,用陈方泰从未见过的招式,把人高马大的陈方泰给揍的个花儿红艳艳,是以见了陈逸如同老鼠见了猫。
“贱种是吧?”陈逸笑靥如花,语气却是如数九寒天一样冰冷。陈方泰吓得连连后退,以前的教训告诉他,不要让陈叔陵靠近身旁。也不知这个贱种从哪里学来的招数,只要粘着身子,无论如何反击,受伤的总是自己。
“你…你…想干…什么?”陈方泰指着陈逸战战兢兢问道:
“小弟只想问王兄一声,贱种是不是就是小人哪?”陈逸依然笑的很灿烂。
“就是…小人怎么…着?”看着陈逸一脸的坏笑,陈方泰却是恐惧万分,因为就在上一次挨打时,陈逸笑的也是这么灿烂。只是一帮兄弟在旁,自是不想失了身份,强声答道。
“那么说,君子动口小人动手这句圣训也是对的。”
“君子动口小人动手,寡人…怎么没…听说过。何人所言?”
“老子说的。”陈逸话语刚毕,就身动如风,没等陈方泰反应过来,就一下欺到陈方泰近前,右拳狠狠地向陈方泰的胖脸上揍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