十八面山就是后世海沧区的文圃山,本是蓝家所有。那里虽不如东高溪盆地土地肥沃,水利便利,可胜在靠海,煮盐捕鱼皆可。
雷长龙本来就是为的是试探林家诚意,所以才狮子大开口。后两个条件对于林家太过苛刻,雷长龙也不祈求林家能够立即答应下来。
对于林荣的条件,雷长龙并未当即拒绝,反正做戏也要做的真实一些。假装着思虑一阵,雷长龙才说道:“不行,十八面山太远,而且我部迁移时必须经过林家坞,到时林家不讲信誉,攻击我部又该如何?这样吧,若是我们帮你们林家击败陈军以后,你们要把钟家的李澳川让给我峒。其他各峒也需在柳营江或李澳川一带分与土地,令其居住。如此我方能说服各峒解围林家坞。”
“此事也可,老郎主早就心忧各部居于蛮荒之地,生活不易,交通不便,若是愿意迁往此两地,老郎主自然愿意,如此也便于管理各部。既然如此,雷峒主为何不召集各部峒主一起商议,早早定下迁居之地,也好尽快发兵林家坞。”
雷长龙当即点头应允,令亲卫擂鼓聚将。一个时辰后,各部峒主陆续到齐。众峒主本以为又是商议攻打城之事,到了雷长龙大帐中,一个个眼皮耷拉,精神萎靡,好似老僧入定一般。不过当雷长龙开宗明要,点明此次会议议题以后,一个个又仿佛吃住了猛药一样,精神顿时抖擞起来。
虽然雷长龙一再宣称是自己为各峒从林家争得的权利,可却没有任何人理他。一个个同林荣一起,在龙溪的草图上指指画画,圈定自己部落驻地。各峒都是本地土着,自然对龙溪情况了如指掌。不多时,为了争夺那些肥美之地,帅帐中犹如集市一般喧闹,争吵声、打骂声不绝于耳。拔出兵器,快意恩仇者也是不少。若不是林荣一再阻止,恐怕整个帅帐就成屠宰场,血流漂杵也不是不可能的事了。
争吵了两个时辰有余,各部互不相让,最终也没有敲定各部驻地。林荣一看时间也差不多了,费了好大功夫才让决斗现场静了下来,说道:“诸位峒主,小人来时,老郎主也预料会有此事。所以又特别强调,若是各峒一时难以划定迁居地域,将会按照各峒功劳大小进行分配。届时老郎主将会亲自主持分配大会,并当场签字画押。所以诸位,时间也不早,我看咱们还是赶快出发吧!”
林荣话语刚落,诸位峒主已是争先恐后跑出帐外。只有雷长龙慢条斯理站了起来,舒展了一下身体, “呸”的一口吐在地上,鄙夷说道:“入他阿母的,一群蠢货,也不想想林家能是那么好说话的。不过想跟耶耶争功,看看有没有那个实力吧!”
午时过后,一直处于高度戒备的龙溪城兵民,一个个眼珠子简直要瞪出来。城外的僚人大军并未如他们想象的那般攻城,而是如同比赛一样,一群群的向东北竞驰而去。不过半个时辰,城外除了那些满地的垃圾粪便,以及空无一人的营寨以外,再无一人。
看着东北方向荡起的漫天黄尘,看了多时的方华终于明白过来,急声向梅娘说道:“僚人这是要去袭击林家坞城下的官军,大兄情势危矣,我们该如何是好?”
方旷当下请命道:“三兄,小弟不才,愿领城中五百将士追杀僚兵,拖延他们进度。”
方华正想允准,一旁的梅娘却阻止道:“不可,若是如此城中定会空虚。不说那些僚兵使诈回兵攻击龙溪,单说城中那些不法之徒乘机作乱,龙溪城也难保住。”
方旷急道:“出兵不成,不出兵又不成,到底如何?”
梅娘想了想,沉稳说道:“赵亮几日前已向郎君通报此事。我料郎君定会早有准备,派人监视龙溪方向僚兵。此次僚兵大举东进,郎君绝能提早发现,并做好应对准备。如今林家坞尚未攻下,龙溪城绝对不能再失敌手,否则到时吾等将无处安身。故奴奴以为,小郎决不可擅自追击,而是要全力把守好龙溪城。”
听了梅娘一番分析,方华沉思一阵,颔首说道:“四郎,我们没有骑兵,即使出城也不可能对僚人大军有任何阻滞,反而一个不好,僚军回头攻击,五百将士性命危矣。梅娘说得对,越是这个时候,我们越不能慌乱,而是要尽力守好龙溪。”
过了酉时,虽是夏日较长,可金乌也终有西坠的时候。褪残的紫霞淡淡地绕挂在西边山峰上,天空从青苍色渐渐变成鸭蛋一般的湖绿色,银灰色的暮霭,已经慢慢围拢了整个天空。几颗苍白的星辰已经开始在闪烁了,归巢的鸟儿叽叽喳喳叫个不停,蛐蛐已经迫不及待地奏响了小夜曲。
紫云山上,看着城下已经遍燃篝火、火把的陈军大营,林荣叫停了几个急于立功的峒主,讲清厉害,终于让那些被急于建功冲昏头脑的峒主们冷静下来,下令部队原地休息,等待那些尚未到达的其他各峒。
经过一个多时辰的急行军,即使他们可以携带的粮械已经不多,即使这些僚兵强健善跑,可在这挥汗如雨的盛夏,也一个个累的大汗淋漓,上气不接下气。得到原地休息的命令传下,这些僚兵一个个仰倒在地上冒着粗气,再不想起来。而那些稍有经验的僚兵则是席地而坐,小口小口补充水粮,等待下步进攻的命令。
直到亥时过后,陈军大营的灯火才逐渐熄灭,黑沉沉的夜幕顿时将陈军大寨笼罩起来,和夜幕中的林家坞连在一起。除了营寨外围寥寥几处警戒火把或篝火外,再难看清敌我情势。
“林兄弟,我们开始吧?”看着陈军灯火熄去,一个峒主有些急不可耐提议道。
由于掌握着各部功勋掌计大权,林荣此时身价噌噌直向上串,大有压不住顶之势,就连称呼也改了。更兼“精通”兵法,指挥有度,各部峒主更是唯林荣马首是瞻,反而把雷长龙这个临时大统帅凉到了一边。
林荣却是态度依旧恭敬,以商量的口吻说道:“各位峒主,小人以为此时陈军尚未完全入睡,巡夜的军士警惕度正高,咱们如此行动可否早些?”
“早什么!咱们这么多人,陈军又毫无防范,猛冲之下,陈军还不大乱,我们趁机追杀便是。”一个峒主不屑说道。
“就是,就是。”这人的话语立即得到众多峒主的迎合。
林荣挠了挠头,无奈说道:“那好吧。陈军北营人数最众,咱们就从北营开始,将陈军主力打散,其他几营也就顺势而下了。不过诸位,我们各部一定要拧成一股绳,切不可分散兵力。”
“好,就以林兄弟所言。”众人齐声答应下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