自从廷杖以后,养伤期间的陈逸对自己以前的作为进行了仔细的反思,这才发现自己以前的作为可以称得上锋芒太盛。这些年来,陈逸所表现出来的能力过于出众,远超诸位皇室子弟,更不用说是中人之姿的太子小粽子。这种锋芒放在一般人身上,还可能为皇帝老子所接受。不过陈逸却是皇室子弟,同样是高祖的子孙,最重要的还是和太子年龄相若。
皇帝老子自认在世时还能压服陈逸,可是一旦死去,以自己儿子的能力绝对驾驭不了陈逸这匹烈马。皇帝老子虽然算的上一代英主,不过那是建立在自己统治稳固的基础上,若是一旦有威胁自己或者子孙位置的存在,即使陈逸完全没有任何异心,即使陈逸才华再为出众,皇帝老子也会毫不犹豫地铲除。“周公恐惧流言日,王莽谦恭未篡时。”有王莽前车之鉴在先,任何帝王都不得不提高警惕。
至于朝廷中的那些王公大臣,很多人就就因为陈逸提出的新政而怀恨在心。若是听闻陈逸在龙溪的举措,恐怕更会把陈逸看做祸水。大家都是在这个大染缸之中,唯独你出污泥而不染,让人看来要么是脑子有问题,要么会群而攻之,先灭而快。
所以无论从哪一方面上来讲,自己这个风头不能出的太盛,成为众矢之的。既然处于这样一个时代,首先是保住自己的小命,然后才能在道路上走的更远。所以凭着自己现在的能力,做一些力所能及而又不太出众的事情,将部分百姓纳入自己的邑户,庇护他们不遭受官府和大户的欺压,短期内说不得也算得上一种正确的选择。
不过好在龙溪并非吴杨之地,这里就是大陈的政治盲区,几乎没有家族和朝中的门阀士族有关联。将那些土着世家一扫而空以后,大一些的家族也只剩下黄陈王等家,只是他们虽有些田产,不过却是与朝堂无任何牵连。只要将他们与自己的经济利益纠缠在一起,他们也唯有紧紧地追随自己。
“你们都起来吧。”陈逸并未答应,因为在这件事上迟迟犹豫不决,不过也并没有拒绝。接着对曲喜说道:“本官今日将你们招来,是有一件急事需要你们去做。”
听陈逸有事情安排,曲喜急忙暗示还跪在地上的几个家伙起来,拱了拱手说道:“郎主有事,但请吩咐。小老儿人等即使把命搭上,也会按照郎主的要求完成。”见陈逸并没有前几日的坚持,曲喜口中的郎主喊得更为顺溜。
见曲喜应的爽快,陈逸不再做作,沉声说道:“现在医馆急需大批烈酒消毒,本官也需用烈酒来提炼药品。”看着曲喜迷惑不解的表情,陈逸朝他摆摆手说道:“本官知道酒库还有大批存酒,不过这些存酒烈度不够,不能使用。本官今天把你们招来,就是要烧制烈度较高的烧酒。东西今天本官已经给你们带来了,从今天开始,你们就要不间断生产,恐怕再难照料家中田地,所以你们要做好准备。若是不愿意继续做下去,现在都可以离开,本官绝不强求。”
说罢眼光扫视众人,人群中一个年轻学徒迟疑地看了看曲喜,刚想张嘴,却被曲喜恶狠狠的瞪了回去,再不敢开口。
“既然如此。”见众人都愿意留下来,继续说道:“本官有一句话说在前头,烧酒此法乃是本官所创,未经本官许可,绝不可外传,包括自家家人。如有将此法私自外传者,一律杖死,家人流放荒岛。如若做不到者,现在同样可以离开。”
冷厉的目光再次扫视曲喜等人,曲喜头抬的高高,一动不动。其实陈逸这点担心都是多余,在这个义字当头的时代,除非主家贪苛残暴,人心尽失,很少有奴客主动背叛主家。
陈逸满意的点点头,说道:“好,既然众位都不愿意离开,本官也不会亏待诸位。从今日起,曲喜每月薪资一千钱,其他每月五百,而且这只是底薪,干得好的,另有加薪。”
“郎主,行不得呀。”陈逸话音刚落,曲喜“噗通”跪了下来,说道:“我等都是郎主奴客,为郎主效力都是应有之事。郎主已经分发田地与我等,我等为郎主服些劳役也是应该,无需再给小老儿等赏钱。”
“是啊!郎主,我等为郎主效力都是应该的,小的们不敢要郎主赏赐。”曲喜话音刚落,其他十多个学徒和帮工也噗噗通通跪了下来,求道。
“尔等起来。既为本官僮仆,就须遵守本官号令。本官赏赐尔等也不得推辞。”陈逸不由分辩命令道。
“小人谢过郎主。”曲喜等人纷纷躬身致谢,个个面露喜色。
酒坊一个空置的大棚内,陈逸令人垒砌好炉灶,将大桶架上,从仓库内取来成酒注入七八成,将铜盖密封好。铜盖上有出气口,用铜管连接固定,向弯曲成数排的铜管套筒内注入井水。炉膛内的火开始升起,随着帮工鼓动皮囊,火势愈来愈旺,火舌疯狂舔吮桶底。一炷香的功夫,铜管开始有水珠下滴,愈来愈快。当水珠渐要连成细线时,陈逸下令减火,改为慢火蒸煮。酒精的沸度为80度,若是继续大火蒸煮,酒精的水分就会增大,酒浓度也会降低。
没多时,盛酒的小甏已经半满。甏内的白酒清澈如水,再无半丝浑浊,散发出白酒特有浓香。拿过一个提勺,盛些许倒入碗内品尝,轻呡一口入腹,甘冽芳香,犹如一条火线入口,顿时找回后世高度酒的滋味。
“老曲,你也尝一尝,看看如何?”陈逸又倒了半勺递与曲喜。
曲喜接过后闻了闻,浅尝一口,咧了咧嘴,说道:“郎主,此酒太烈,又有些辛辣。即使刘伶在世,饮此一碗,恐怕又要醉上三年。”
好酒的牛二早被白酒的浓香引诱的口水直流,听了曲喜的话,上来一把夺过曲喜手中酒碗,训斥道:“你这老儿,竟是胡说,这么香的酒怎会辛辣?还刘伶醉酒,耶耶尝上一碗,看会不会醉倒。”
说罢拿起提勺,满满地盛上一碗,在曲喜的惊呼声中,已是一口饮尽。陈逸想阻止时已晚,不过他也想看看酒量极大的牛二,喝了这些酒后的效果。说话之间,牛二已经醉眼迷离,摇摇晃晃,一句“好香……好烈……”的话还未说完,已是轰然醉倒,不省人事。其他亲卫看到牛二如此,也都收起不服气的神色,再没人敢于尝试。
感觉着流出的白酒烈度有所降低时,陈逸令人取来一个新的酒甏换上,准备将这些头酒进一步蒸馏,用以提取酒精度数更高的酒精。令亲卫将牛二抬回,与曲喜讲解蒸馏酒的工艺流程,以及需要掌握的要点。
在陈逸的指导下,曲喜当下指挥众人按照陈逸所教的路数,又把蒸馏出的白酒连续蒸馏了几次。费了一上午的功夫,才蒸馏出十余斤度数超过70度的酒精。百余斤成酒才提炼出十余斤酒精。看了看密封好的酒精,又看了看地上数十个空酒甏,曲喜可惜的直咂巴嘴,这可是几十斤上好的糯米换来的呀。
“郎主,这哪里是酒啊?这分明就是酒精啊。”曲喜感叹说道。
“说对了,老曲,这的确是酒精。”拍了拍曲喜的肩膀,陈逸郑重说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