时间一天天过去,随着大战的临近,湖西大营里的喊杀声一日胜过一日。就在九月十日这天,新罗蛮的大军还没动静,海门那边倒是传来了林思孝大军围城的讯息。
九月八日夜,就在飓风过后的第六日,林思孝的舰队毫无征兆地出现在海门湾内,准备乘夜偷袭海门城。只是海门守将郑继业早早得到陈逸的诫令,做好迎战准备,日落前城门一律关闭,城墙上的守军日夜警戒。严加警戒之下,加上城内林氏族人大多被迁往他处混居,没了内应的帮助,令林思孝趁夜偷袭的计划完全落空。
恼羞成怒的林思孝又展开骂战,欲令守军出城一战。只是郑继业按照陈逸的要求,坚守城池,闭门不出,一时令兵力并不雄厚的林思孝没了办法,只能老老实实地打造营寨,将海门城围困起来。静等蛮僚各部大军侵入龙溪,四面夹击之下,将龙溪大军歼灭,到时再逼迫城内守军投降。
新罗蛮的大军并未让林思孝等的太久。就在林思孝围困海门城的第八日,派驻在象丘(今和溪镇)一带的斥候带回了消息。说是新罗蛮部前锋已经到达象丘,约有五千余众。只是新罗蛮前锋到了象丘就停了下来,好像是等待后军或其它峒丁汇合。如此又过了四五日,在汇合了两三千各峒峒丁以后,新罗蛮前军继续前进。可走了两日以后,到了鹅髻峒(今金山镇)附近再次停了下来。
自从陈逸粗暴地拒绝了新罗蛮的要求,以及完全断绝盐路以后,战争的气味已经笼罩在两方地带。鹅髻峒以南的各峒要么投靠龙溪,要么躲入深山,南至兰水的区域基本成了无人区。新罗蛮军前锋在此停留,除了等候大军的因素以外,龙溪各将一时也想不出其它的原因来。
“入他阿母,这些新罗蛮子还真是谨慎呐!”听了斥候传回的消息,方华恨恨的把手中的竹棒丢在地上,气哼哼的骂道。
眼看着敌人就要进入伏击圈,却又在伏击圈外停了下来,让你有力无处使,这事放在谁的头上都会忍不住骂娘。
看了看根据这段时间测绘出来的龙溪坤舆图,陈逸又比划了一下鹅髻峒和龙山的距离,这才抬起头来,说道:“气什么?人生之事不如愿者十之八九,这就是我让你们做好多种预案的缘由。把咱们在龙山的军队撤下来吧!我估算着是咱们的伏击已经被蛮子发现了。若是蛮军翻过鹅髻山,截断我军后路,恐怕损失的还是我们。”
“不会吧!郎君。咱们的埋伏地点距离鹅髻峒还有数十里,那些蛮子不会那么早就发现吧?”听了陈逸的分析,牛二不可置信地问道。
“有什么不可能?这些蛮子自幼就在山林中长大,又经过数十年的征战,山林战争经验比着我们丰富的多。他们的斥候又是优中选优,侦探经验绝非我们想像,往往会暗中前出数十里乃至百里。我们设在龙山的伏击圈看似不露痕迹,不过让他们看来,却是破绽百出。”
“这次出去伏击的多是僚人兵士,他们也是在山林中长大,这些情况他们能不知道?蛮子不可能如郎君说的那么神吧?”萧峰瞪着眼睛,明显不相信陈逸的说法。
“山林中山势林立,草木参天,藤萝遍地,看似隐藏的环境不错。不过你们可知道,只要人多上一些,森林中的飞禽走兽、爬虫蚕蛾都会感觉到危险,纷纷躲避。自然这片山林就没有其他山林那样的生机。除此之外,经验丰富的斥候还可从气味、伏草、断枝、落叶等方面发现敌人踪迹。所以在山林中设置埋伏,甚至比着在人烟稠密的平地上埋伏还要困难,除非你的埋伏能令飞禽走兽都难以察觉,否则敌人远远的就可发现。何况你们在龙山谷最窄处设置埋伏,即使警惕性不高的队伍到了这样的地方也会提高警戒,使埋伏完全起不到应有的作用。这也是当初我全力反对的主要原因。”面对萧峰的质疑,陈逸淡淡回答道。当初方华他们为了能够打击新罗蛮军的嚣张气焰,派军至龙山口伏击蛮兵。陈逸到达湖西大营以后,认为这样风险较大,要求撤回伏兵。只是方华等人一再坚持,加之军队已经派出,所以也只能不了了之。
听陈逸说的有理有据,方华还是不甘心说道:“若是这样,我们也唯有和新罗蛮拼死一战了?”
“那是当然!”陈逸叹了一声,答道:“孙子有云:‘凡战者,以正合,以奇胜。故善出奇者,无穷如天地,不竭如江海……战势不过奇正,奇正之变,不可胜穷也。奇正相生,如循环之无端,孰能穷之哉!’如今我奇兵之计已经引起了蛮兵的警觉,类似埋伏之类的奇兵计策也就失去了作用。现在唯有以正兵迎之,堂堂正正的打赢这一仗。当然了,那些伏兵也无需全部撤回,对敌军必要的干扰还是要有的。不过让他们一定注意蛮兵的斥候,切不可被蛮子精兵缠住,否则骚扰不成,反而被蛮子给包了饺子。”
“放心吧,大兄!我会派人安排的。”方华保证道,说罢就准备出去。
“先别慌!我还有安排。”陈逸又叫住了他,低声说道:“撤军之时,留下一千精兵隐藏起来,给他们留下足够的吃食和军械。但必须有一点,务必不能让敌人发现他们的行踪,并定下联络暗号。在此期间这些将士什么事情也不需做,也不许做。只等蛮子退兵之时,乘势杀出,截断蛮兵退路,留下更多的蛮兵。”
“嗯!大兄,我知道了。”方华郑重的点了点头,随后走出房去。
“钱贵,闽广蛮和北山蛮那面有消息吗?”等方华走了出去,陈逸又向自己的情报头子钱贵问道。
目前钱贵已经卸掉了火药场的管事,火药配方也给了陈逸留下的另一名亲卫,重新拾起情报这一差事。
钱贵想了想,说道:“郎君,我们主要的精力大多都用在新罗蛮身上,加上闽广蛮和北山蛮投诚的部峒并不多,且远离两蛮部中心,消息不易打探,目前传来的消息并不多。据我所知,得到郎君的请求后,义安张太守已经答应派出部分郡兵进攻闽广蛮,所以咱们暂时还未发现闽广蛮的大部兵力。南安郡就不行了,南安太守王克得到郎君的请求后,却是迟迟不理,不肯出兵,所以北山蛮丝毫没有后顾之忧,目前已经聚集起来的兵力已近万人,聚集的大军沿着北溪已过九龙峒(今仙都乡和祥华乡一带),距离磹口堡不远,估计雷乡正那里压力会很大。”
听郡兵仍没有动静,陈逸恨得七窍生烟,当下怒骂道:“这个老匹夫,等龙溪平定以后,我定会率领大军荡平南安王家。”
郡守王克出身南安王家,王家乃是琅邪王氏后裔。晋室南渡以后,王家就凭借扶立之功,显赫一时,号称“王与司马共天下”。晋朝后期,王家就声势大衰,部分旁支开始向南迁移,王克的先祖就是那个时候移到南安的。数百年来,南安王家枝开叶茂,成为南安最大的家族之一,并长期把持南安军政。
林氏追随陈宝应叛乱以后,王克骑墙于官军和陈宝应叛匪之间,既不参与叛乱,也不出兵平叛,任由林氏叛匪坐大。陈逸平乱期间,更是毫不作为,既不派兵支持,也不反对,坐看陈逸生死。等到陈逸平乱结束,王克突然插起手来,摆出上官的架子,令陈逸将天马山与天竺山之间大片土地划归南安管辖。此地水土肥美,阡陌纵横,且华族人口颇丰,原为天竺山僚人世家赫家所控制。王克早就垂涎此片膏腴之地,欲图收为己有,自然遭到陈逸的拒绝。
自此王克就把陈逸给恨上了,处处给陈逸使绊子,并暗里联络龙溪各家族,准备把陈逸赶出龙溪。幸好陈逸又拉又打,总算把龙溪各个家族摆弄服帖,这才破了王家的诡计。只是没想到龙溪四面危机之时,王克这个老匹夫不顾唇亡齿寒,还妄图置龙溪军民于死地。如此不顾家国之徒,陈逸自是恨到骨子里,荡平南安王家自非虚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