简单烹煮过的猪大肠还能看出原本的模样,只是颜色比生的时候深了点。
荘雨菲一道猪大肠还平均分成了每人一份,跟吃西餐一样的一人一个盘,多了还没有。
每个人盘里都是一截一截切成小段的肠子,每截小段堆叠在一起,形成了一个环。
环形的肠子中心还摆放了一朵烫熟的花椰菜。
荘雨菲还贴心地给淋了酱汁。
柳颜雅帮忙把菜端上桌的。
一盘猪大肠摆放在众人面前,大家都还在有说有笑地等着柳颜雅拿来新的菜。
可是柳颜雅最后一盘猪大肠放在她自己的面前也坐下来了。
这下,有说有笑的众人都止了笑,纷纷往厨房里望去。
“没了?”
胡瑾上问柳颜雅。
连胡虹上两口子都忍不住问:“就这么一道?”
柳颜雅坐在自己的位置上,犹豫要拿刀叉还是筷子的好,她说:“庄小姐只给了这道菜。”
胡洲上以为自己听错了,让柳颜雅再去问问,说:“就这一道,你不会是看错了吧,你姐不是也在厨房吗?”
柳颜雅还没说话,厨房里的三个人手里都拿着盘大肠出来了。
胡安珩和刘佳静的脸色可谓相当精彩。
然而直到三人走过来都坐下,荘雨菲把她那份猪大肠也放到自己的面前,众人才惊觉,原来真的只有一道菜!
“大家别客气啊,都吃啊。”
荘雨菲把自己的那盘放在自己的位置上,边说话,边走过去拉起还坐在角落里处境略微尴尬的尹驭。
她一靠近,尹驭就闻到她身上的油烟味,这是在庄羽霏身上从不会出现的,他一时不明白她想要做什么。
待到反应过来,他已经被她拉到了桌边。
想走,可是她的手还抓着自己。
饭桌上的人神情各异,尤其是胡安珩,他的表情更是像亲眼看见自己的东西被人拿了那样不悦。
可没让这群人有开口的机会,荘雨菲已经把尹驭拉在座位上,让他在自己身边坐下了。
一上餐桌,荘雨菲比这些人还要着急,说:“大家都别跟我客气,都是一家人,都别客气别客套,都动筷吧。”
胡瑾上的孩子还小,叉子叉起一截深色大肠问他妈:“妈,这是法式焗蜗牛吗?”
这话问得饭桌上的众人都心梗。
为了不让场面更难看,胡瑾上只能硬着头皮说:“这不是蜗牛,这是……”
“是猪大肠。”
荘雨菲替胡瑾上向孩子解释,同时也是向大家解释说:“这是由我亲自烹煮的猪大肠。”
所有人都知道是猪大肠,可是由荘雨菲亲口说出来,可真是不太好受。
好好的家宴,就算不指望她做满汉全席,也不能拿个猪大肠这么低贱的东西来敷衍。
胡洲上脸是一会青一会黑的,咳了两声,问荘雨菲:“羽霏啊,你、只做了这道菜吗?没、别的了?”
问完还往厨房里看过去。
不过厨房里除了一大堆乱七八糟的厨具什么也没有。
刘佳静在厨房里气都气饱了,直接说:“别看了,就这一道。这一道还是在我教了很多遍怎么做的情况下才做出来的。”
荘雨菲接上她的话说:“是的,我做的不太好,希望大家别介意。”
胡洲上一时语塞。
众人更是无话可说。
本人都这么说了,接下来要责怪的话还要怎么说出口。
趁着众人无语的时候,荘雨菲继续说:“是这样的,我看这两天大家一直希望我赶紧回到家里做一名家庭主妇,又是锻炼我的能力,又是给我买东西,我实在感动,所以忍不住想要报答大家对我的关心。”
“更何况,兰鸟的事,爸爸也说了大家会帮我的忙,所以这顿饭我是一定要请的。”
要是她前段话说出来还有点阴阳怪气的味,后一段话就是直指重点了。
最重要的她叫胡洲上“爸爸”。
这是认了他们是一家。
胡安珩忽地抬起头。
胡洲上更是欣喜地看着她。
不止这父子俩,饭桌上的每个人都看向了荘雨菲。
每个人的心思还都大差不差——兰鸟稳了。
除了柳颜雅和尹驭。
柳颜雅暂且不说,只是低头笑了一声。
尹驭坐在荘雨菲的身边,看她则有一瞬间的恍惚。
胡洲上听到荘雨菲的话,心情都好了许多,作为这里最年长的,也是最有话语权的人。
再说了人都叫自己“爸爸”了还能再为难人不成,他当然要替她说话,说:“羽霏年纪还小,还是第一次进厨房,大家都宽容点吧。”
胡洲上都开口了,大家还能不知道。
胡源上说:“既然是羽霏的心意,那我们这些做长辈的也不要伤了小辈的心。再说了,羽霏从没下过厨,难得为我们大家做一次饭,我们就当开胃了。”
这两人都这么说了,其他人也只能干笑两声纷纷附和。
不过附和过后,还是没人动筷。
胡瑾上的孩子拿起了叉子,还被胡瑾上打掉了。
大家都在看,却不动。
荘雨菲率先拿起了筷子,一脸单纯疑惑地问大家:“难道是大家不喜欢?还是我的厨艺不堪入眼,所以大家都不中意?”
说着她放下了筷子语气变得委屈起来说:“我只是想感谢大家这两天的照顾,才想着亲手做一道菜来谢谢大家,可是大家好像都不喜欢。”
她说:“我从小到大都没做过什么菜,今天是第一次这么想让别人尝尝我的手艺,我不知道该做什么菜就简单地做了这道。没想到大家都不喜欢,那还是算了,是我的错,我应该询问过大家的意见的,不该擅作主张以为所有人都会喜欢我的手艺。”
这话不假,人家一个千金大小姐,为了示好好不容易做了道菜,就算不喜欢也该给个面子,哪怕这道菜不入流了点。
众人小动作都开始了起来。
就连胡洲上也在想着要不要拿起筷子或者刀叉。
犹豫的时候荘雨菲先看向他了,委屈地说:“爸爸,你们是不是真的不喜欢我做的菜?”
不问还好,还能想出别的话推辞一下,再想个别的借口出去吃一顿算了,现在都当着面问了,还能怎么做。
胡洲上又咳了两声,谨慎地拿起了刀叉,对荘雨菲说:“羽霏啊,你不要多心,只是、只是那个我们、我们不想辜负你的心意,你别多心。”
随后真的拿起刀叉在盘子上切割好一会,才叉起一块猪大肠。
猪大肠还没放进嘴里,荘雨菲身旁一直沉默的胡安珩先放进了嘴里。
父子俩都动了,身为客人的其他人怎么能不给这个面子,就都扭扭捏捏地拿起了刀叉。
没一会,餐桌上就剩下刀叉划拉盘子的声音。
尹驭叉起了一块,没放进嘴里,被荘雨菲在桌下悄悄摁了下大腿。
尹驭不露痕迹地垂下眼,那块快要拿起的猪大肠又放回了盘子里,继续切割着。
柳颜雅余光看见了也当没看见,淡定地切了一块,放在嘴边,做做样子。
胡虹上夫妻俩为难得很,可在和胡源上的眼神交流中,还是切了一块放进了嘴里。
胡瑾上看着他们三个都吃了,也皱着眉头吃了一块。
比起大人们谨慎地吃进嘴里,胡瑾上的孩子到底还是天真孩童,他没见过这么简陋的菜,别人吃一截,他切了两大截放进嘴里。
猪大肠的嚼劲是越嚼越硬,越嚼越不烂,就跟嚼鞋后跟似的。
所有人此刻的嘴里都剩下咀嚼的声音,就算想优雅优雅还不行,太硬,不嚼只能含着。
含着的味道比嚼起来更冲。
胡瑾上的孩子最先受不了,嘴里嚼着那两截怎么嚼都嚼不碎的猪大肠喊:“妈!我好像吃到屎了!”
众人一滞。
荘雨菲手拿着筷子,亲眼看着这些人把猪大肠都吃进了嘴里,终于笑了。
她说:“我看大家吃得这么无聊,不如我说个事让大家听听解个闷吧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