因为贾晨露这一闹,羽菲便跟着叶阳墨奇上了叶阳府的马车,只见马车里布置的十分细致,整个车底垫起了个高台,在这高台上全铺上了一层厚厚的软垫,而这之上则是一床暖和袄被。
在车壁上还嵌着为数不少的书架和小格子,上面摆着几本书与一个精致的小香炉。马车门前凹下去的地方,则是摆放着一个小几,小几上还放着几个杯子与紫砂壶。
果真是一朝臣子的排场,这马车可比她好上了许多。羽菲微微眯起眼,不动声色地坐到了马车的内侧。
待羽菲坐定,叶阳墨奇才吩咐车夫驱车稳步行驶,放下厚重的车帘后,叶阳墨奇边斟了一杯茶递给羽菲,边虚心请教起了今晚所观表演的困惑,“苏姑娘,今晚的《天仙下凡》其中精妙之处,能说予在下听听吗?”
羽菲很是自然地接过叶阳墨奇递过来的茶,丝毫不以为一国丞相为自己斟茶有什么大不了的,而这翻理所当然的举动却是令叶阳墨奇的嘴角轻微的勾了勾。
羽菲听着叶阳墨奇的询问,倒是没什么欢喜的拿出了贴身的布袋,将里面的一个小瓶子和盒子拿了出来,顺着小几推向叶阳墨奇那边,“精妙倒没有,只是些雕虫小计罢了。机关便在此两物里,叶阳公子不妨猜猜看。”
叶阳墨奇打量面前的两个物品,笑而不语地先是拿起瓶子,将瓶盖打开,瞬间一阵浓郁的花香扑鼻而来,不一会时间马车内便充满这种花香味。
闻过后叶阳墨奇将小瓶子放下,转而打开了另外一个盒子,只见盒内装着满满一堆浅绿色的粉末。见此叶阳墨奇先是凑近闻了闻,而后伸出一食指,两指相搓。在这动作间,不少粉末顺着他的举动落在了袄被上。
“苏姑娘果真是心思精巧,如此办法竟也能想到。”叶阳墨奇瞧着飘落在袄被上的透出丝丝绿光的亮点,黑眸闪过一道利光,面向羽菲满脸倾佩之意地微笑着将两样物品还给了她。
在配制好的香料里加入早先准备好的蜂蜜汁与花蕊,将它涂抹在舞衣上,并让舞者适量的洒身上,当舞者跳到一定时候,再将事前准备好的蝴蝶就近放出,这蝴蝶必然是会闻香而至。
那绿光确也是同样的道理撒在舞衣与蝴蝶身上,而这其中对时间的拿捏则要十分精准,只因这效果持续不了多长的时间。怪不得只在最后的几分钟才灭灯,原来如此。
这一说开来,精妙之处就显得索然无味了。但叶阳墨奇知道,这不是什么人都能做到的,就如这想法,天龙大陆百年来竟也是无一人想到。
“叶阳公子妙赞了。”拱拱手,羽菲谦虚着,“既然民女已为公子解惑,那可否告知民女赫王妃执意为难的原因呢?”
直到真正接触了年兰晴,羽菲才发现这个深闺妇人针对她,恐怕不只是为了她与雅王妃有交集。
“苏姑娘的心思还是如此缜密。”笑笑,叶阳墨奇温和地看着羽菲,心里想到姑母的话,便也不打算继续隐瞒下去地说道,“在朝中,多年来叶阳家都处于中立,而现今三位皇子都暗着拉拢朝中官员,年家已选了二皇子,既然叶阳家拉拢不了,有机会自然是要‘除去’的。”
讲到这里,叶阳墨奇顿了顿,见羽菲听得入神方继续下去,“而这‘除去’便是除去皇上对叶阳家的信任,叶阳家虽不偏帮任何一位皇子,但如果在现今的形势下私底里培养自己的势力,无论如何都会引起皇上的猜疑。”
哦,原来她成了叶阳府“私底里培养自己的势力”了,这赫王妃还真是有远见啊,这都能给她发现了。只可惜,她苏羽菲想培养的是自己的势力,而不是叶阳府的。
羽菲的纤长柔荑在臂膀处轻拍着,犀利的黑眸暴露在烛火下,直视着叶阳墨奇,玫瑰般嫣红的唇一字一句徐徐地吐露出令叶阳墨奇震惊的推测,“叶阳公子,如果今日我与你的关系在众人面前牵扯不清的话,那么随后再传出雅王妃与我过从甚密的消息,这皇上会如何看待叶阳府呢?”
叛国!
在听闻羽菲的一翻话后,叶阳墨奇那张带着雍容笑颜的俊秀脸庞终于有了丝丝松动。
雅王妃代表的是青国,如果皇上相信叶阳家借由羽菲与青国互通消息,那么便是叛国之罪了。年兰晴这顶帽子要真是扣下来,只怕南雀国再无叶阳一族了。幸好苏羽菲的事,皇上也是知晓的。
“叶阳公子,你们圣上对天龙之子此事,好似不太相信啊。”就在叶阳墨奇还在思索今晚年兰晴此举是否有如羽菲所说的深意时,羽菲又投出了另一枚威力同样不小的炸弹。
“苏姑娘,此话怎讲?”
听着叶阳墨奇话说已不稳的语调,羽菲低首避开他过于炙热的目光,眼底暗光一闪方道,“你们圣上关于天龙之子的事,除去从天龙大陆子民代代相传处听闻,还似乎有人对圣上具体说明过,是吗?”
话到此,叶阳墨奇的呼吸声一滞。
从叶阳墨奇的反应来看,羽菲知道自己猜得没错,抬起头,炯炯有神地与叶阳墨奇的黑瞳对视着,羽菲直言着,“如果你们圣上真的相信,便不会由着我这个目前能找到天龙之子的唯一的线索任意妄为。身为一国之君,哪位不是什么事都要掌控在手,又怎么会对我放之任之。”
“如果我没猜错的话,叶阳公子你对我的帮忙,也不是出自皇上的旨意,而是你自己的意愿吧?”
静默,一时间车内再无交谈声,只能听到烛光燃烧的细微声响。
“确实。”最后是由叶阳墨奇低哑的声音打破了这阵沉默。
除了与羽菲的那次见面,并定下那“五年之约”,皇上确实是再无提及过她,也没交待需如何照看。
猜测一旦得到肯定,羽菲心底的巨石便放了下去。看来这南雀国的皇帝不太相信这传说的说辞啊,只是不知是朝中哪位重臣在皇帝面前进言,才让雀成宇将这件事放在了心上。只是与真真实实的江山相比,雀成宇对那虚无飘渺的天龙之子便淡了不少。
想来只是当初她来这异世的装束、地点于过显眼,才让雀成宇上了心,只是将近一年过去了,她的无所作为令这位皇帝死了不少心。
不过这正好,雀成宇不理她,她找起回家的方法来便不用再顾忌了。现在最重要的,则是当日她出现的地方在哪里。想要知道这个地方,叶阳墨奇便是突破口。
“虽然圣上已知我的身份,但如果他不相信天龙之子这个传说的话,那么不相信我的机率便高了。”说着,羽菲不由向叶阳墨奇的方向靠近,说话的声音也更放低了。
“我是叶阳公子你带到皇上面前的人,如果赫王妃或者朝中其他人将怀疑的种子埋进皇上心里的话,那么我这身份不明之人是叶阳府暗中培养与青国传递消息,为达叛国目的身份,便可作实了。这样的话,对叶阳府可是致命的罪名啊。”
羽菲虽说的小声,但每一句一字都扎进了叶阳墨奇的心底。对赫王妃的陷害这些他也猜测过,但关于皇上怀疑羽菲身份这点,叶阳墨奇却是从来没想过。
但此时经羽菲一提,叶阳墨奇是怎么想都觉得后怕。如果真如她所说,皇上不信任叶阳家,那么叶阳一族覆灭便是迟早的事了。
“多谢苏姑娘点醒,在下感激不尽,若苏姑娘有难处,只管开口。”叶阳墨奇震惊过后,才觉两人离得太近,那股从羽菲身上传来的幽香不断吸引着他,令叶阳墨奇想与羽菲靠得更近些,但这想法转瞬便被他掐断了。
很好,看来讲这么多还是有点效果的。
羽菲满意地退回自己的位置上,见着叶阳墨奇打从心底透露出来的诚意,终于说出了自己的目的,“叶阳公子,我想去看看当日我出现的地方,不知可有难处?”
来这快一年了,羽菲不是没想过去这地方看看,只是第一她不知道这地方在哪里,第二也没机会向叶阳墨奇开口,第三她还不知道雀成宇对她是个什么态度,是否真的愿意放她回去。
而在今晚,借着赫王妃刁难这件事,羽菲凭着自己细致入微的观察,和雀成宇最近对自己的态度,猜测出以上不少关系。在叶阳墨奇这里得到证实后,便是迫不及待地想去看看自己当初出现的地方。
如果可以,最好是能赶紧离开南雀国,离开这里。因为按照刚才她的推测,不只叶阳府危险,连带着她也危险了。正所谓伴君如伴虎,就算现在雀成宇对叶阳家没怀疑,对她没威胁,并不代表以后也是。
其他三派皇子想拉拢叶阳家已是板上定钉的事,这拉拢不成就会像赫王妃今日所做般。既得不到,自然不能让他成为其他皇子的势力,毁去已是必然。
但如果叶阳府真因为保全自己而加入任何一方皇子的阵营,最终因此而失去雀成宇的信任,这结果就真不好说了。
想到叶阳府的两难之处,羽菲几百年不曾有过的同情心突然冒了出来,竟是怜悯地看了叶阳墨奇一眼。
无情最是帝王家,不论叶阳府最终的选择是什么,终是少不了一场血雨腥风。幸好自己不用卷进这阵风波里,要不然有她愁的时候,一步错,就可能致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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