听了这话,被煽动的人挺多的,好些个刚刚还愿意跟着叶鸿昌涉水过河的,现在也开始犹豫。
好像是这么个道理啊,走官道更稳妥一些,无非就是晚几日而已。
“是啊鸿昌,五叔说得也对,要不然咱们再好好想想?”
眼看着越来越多的人打退堂鼓,叶鸿昌也没了好脾气。
“大家这是要逼我走官道不成?哪怕我们现在立马赶路,也没法在三日内到达渡口,天色已经变了,这两日大雨一来,只怕桥都要被淹了,到时候又怎么过河?”
有人说,“大不了就再等几日,反正那么多人都要过河,又不是只有咱们,总能想到办法的啊。”
叶湘湘听到这些话也是绝望,没想到经历了这么多事,大家还是这种从众心理。
面临生存考验时,一味从众,要么无法抢占先机,只能捡剩下的,要么跟着大批人一起死。
只是眼下这个境况,她也没什么好办法。
不可能真的走官道来验证到底谁对谁错,可若是态度强硬,让大家一定要跟着走,那之后分歧会越来越大。
就在大家僵持不下的时候,人群中传来了叶长林虚弱的声音。
叶长林病了一场之后,身子差了很多,虽然也没再发热了,但是精神很差。
“都过来,听我说两句。”
他是村里最年长的人,大家还是十分敬重的,这会儿都围了过来。
“爷爷,大家都来了,您说吧。”叶鸿廷说道。
叶长林拍了拍胸口,“这天很快要下雨了,再不过河只怕就没机会了,你们都听鸿昌的,他见识广,你们可有把握跟他比比见识?”
大家都低下了头,叶长林用力说道,“既然没有好主意,就听鸿昌的,他不会害你们。”
叶长林说了几句话就没力气了,咳嗽了声,“就算是将来发现走错了,也不能怪鸿昌,他这一路费了多少精力,你们咋能不记恩情,只记错处呢?”
他的一番话,又让村里人团结了不少。
离了叶鸿昌,的确是没法子继续走,眼下这条路虽然危险,但也不能说就是错的。
这位老人一开口,大伙儿都表了态,愿意跟着叶鸿昌走,意见统一了。
叶鸿昌召集人过来商量事情,终于把路线定好,今日就朝着渡河过去,明日涉水过河。
叶鸿昌让大家丢弃了一些暂时用不上的行李,虽然很可惜,但这是没办法的事,要涉水过河,不可能把所有的东西都运过去。
叶长林只能躺在板车上被拉着走,叶湘湘又去请孟常给他扎针。
但是扎针之后,话也说得很明白,“老人家寿数已到,撑不了多久了。”
叶湘湘心里是有准备的,只得又跟叶长林的儿孙们说明白,都知道他已经上了年纪,但是真的听到这话还是十分难受。
现在还在逃荒途中,要是就这么没了,岂不是只能随意安葬?
路上叶长林的状态还是很差,还担心自己拖慢了大家的脚步,一个劲儿地跟叶鸿廷说,“该怎么赶路就怎么赶路,我受得住。”
叶鸿廷眼眶都红了,“爷爷,您歇着,一会儿也就到了。”
到渡河不过半日的路程,他们虽然走得慢,但是也在天黑之前赶到了。
此时狂风大作,早上还觉得天气炎热,到了晚上,穿件单衣竟然身上发冷。
叶长林抬起手拍了拍车板,叶鸿廷立马过去了,“爷爷,什么事?”
“让……让鸿昌来。”
叶鸿廷点点头,“好,我这就去叫叶二哥过来。”
等叶鸿昌来了,叶长林已经难受得说不出话来,他忙让人去找了叶湘湘。
“湘湘,你有没有法子?老人家现在太难受了。”
叶鸿昌十分不忍,老爷子本该在家中安享晚年的,却要在这里受罪。
叶湘湘知道自己那点儿针灸的功力派不上用场,她看向孟常,忙说道,“我去问问孟先生。”
孟常正陪在孟天朗身边,叶湘湘说道,“孟先生,不知您还能不能替老人家扎一次针,只怕是到了时候了,我们不想让他太痛苦,还请您……”
孟常直接拒绝了,“丫头,我跟你说得很明白,我已经帮了不少忙了,以后我们分道扬镳,你又要靠谁?”
叶湘湘恳求,“孟先生,我求您了。”
“别求我,求我也没有用,小丫头,是谁跟你说只要说个求字,就能心想事成的?”
他看向叶长林的方向,“老人家已经到了最后关头,扎不扎针都一样,又何必如此?你既然想学医,就要接受自己没法医治天下所有人的事实,也要学会接受病人的离去。”
叶湘湘道,“可是他能走得轻松一些,孟先生,就算是只能减轻一些痛苦,我们也想试试看。”
她认真地说道,“要是没有战乱,如今他老人家应该是在家中安享晚年的,不会吃尽苦头逃荒,也不会感染瘟疫,更不会……死在这荒郊野外。”
叶湘湘也觉得自己是有些为难人了,一开始孟常就不想管那么多事,却还是替大家治好了瘟疫,结果她又来请他帮忙。
她不打算说什么了,转身要走,孟天朗却突然开口。
“爷爷,再帮她一次吧。”
叶湘湘回过头来,孟常显然有些为难,孟天朗道,“要是没有战乱,那位老人家不会是这样的结局。”
孟常拿起自己的针灸包,叹气,“小丫头,你是看准了我心软啊。”
叶湘湘喜极而泣,认真朝着孟常鞠躬,“多谢孟先生,多谢您。”
她带着孟常过去给叶长林扎针,几针下去,叶长林就没那么痛苦了,脸色和缓了许多。
孟常说道,“一会儿我过来收针,你们好好说说话吧。”
大家心里咯噔一下,家中几人背过身去,瞬间泪流满面。
叶长林这会儿有力气说话了,第一反应却是拉过了叶鸿昌的手,“鸿昌啊,明日怎么都要过河,要不然过不去了。”
叶长林到了最后关头,惦记着的还是大家能不能过河。
这一路过来有多不容易他是知道的,他看这天气突变,知道大雨很快就要来了,再不过河,只怕难有机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