叶鸿昌出示入关时给的路引,一行人顺利进城。
到现在为止,他们已经逃荒两个多月,一路上艰险重重,风餐露宿,许久没见过这街市景象,只觉得有些违和。
进了城中,只见行人熙熙攘攘,一派繁华景象。
同心村大多数人都没去过府城,一直说自己是河西府人士,却连离开了西梁都不知道河西府府城是什么模样。
突然进来这么一大帮人,引得不少人驻足侧目。
见他们衣着褴褛,浑身还有些臭气,过往行人都面露嫌弃。
“又是逃荒来的难民吧?这都来了多少了,朝廷也是,收这么多难民进来,以后这日子怎么过?”
“哎哟,这是你能决定的?该怎么过就怎么过,反正我自家的屋舍总不能给这些人住吧?”
“那是当然,谁要让我接济难民,老子上衙门闹去,大不了都别活。”
“哎,我就说这城里怎么总散发着一股臭气,这么多难民涌进来,能不臭吗?门窗可得关严实了,说不定还要遭贼呢。”
众人听到这些话,也是无可奈何。
他们又何尝不是老实本分的平头百姓?
只因国家战乱才居无定所,逃难到此,如今被人当成贼人一般,心中怎么会好受?
叶湘湘将那些话听得清清楚楚,忍不住低头闻了一下自己,闻不到味道。
叶立轩走在她边上,她小声问道,“我身上臭不臭?”
“不臭。”叶立轩摇头,“一点儿都不臭。”
叶湘湘又低头闻了一下,叶翠翠这才在一旁说道,“这一路上又是上山又是下河的,到了后面,咱们连衣裳都没得换,怎么可能不臭,只不过大家身上都臭,也就闻不到了。”
叶湘湘这才恍然大悟,对啊,去厕所待久了就不臭了,就是这个道理。
听着人家议论自己,心中虽然有些难受,但也没办法改变。
他们干脆不去听,只看着街道两旁的景象,反正这些人看不惯他们,但也没法将他们赶走。
穿过主街,走到一条窄一些的街道,大家都闻到一阵肉香。
街道两旁有茶楼酒肆,又有货郎挑着货担卖货,馒头、糕点应有尽有。
两个月没怎么吃过饱饭,看到这些,大伙儿都忍不住咽了咽口水。
叶鸿昌拿了钱想去买些吃的,只是这些人对他们带有偏见,不等靠近就已经拿着扁担赶人了。
王氏说道,“还是先赶路吧,咱们刚进城,拿钱买了吃的,只怕也引人注意。”
“嗯,娘说的有道理。”叶鸿昌点了点头。
他向道旁的人问了方向,又带着众人往武山县赶路。
出了城,四处又渐渐荒凉起来,再回想起刚刚城中的景象,只觉得像是做梦一般。
已经过了午后,叶鸿昌让大家停下休息。
有人路过,他又问了路,扬声说道,“再走一日就能到武山县了,咱们就要在武山县安家。”
听了这话,大家已经高兴不起来了。
以前听说靠近大炎了,就能欢欣雀跃,而这一路上不断遇到的难关,也让大家清醒了不少。
是快到了,只是不知道又有什么坎儿挡在前面。
叶立轩还在回味路过城中时闻到的饭菜香气,忍不住砸吧了下嘴。
好想吃顿饱饭啊,吃馒头,喝稀粥,还有酱肘子。
以前在家里总是这么吃的,也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吃得上。
想着想着,他忍不住掉了眼泪,只觉得好委屈。
他以为没人看见,伸手擦了擦眼泪,叶湘湘说道,“哭吧,哭了心里就不难受了。”
叶立轩倏地回头,“姐,你怎么在这里?”
“这地方又不大,我在哪儿也能看见你啊,我知道你委屈了,想哭就哭嘛,还躲起来做什么?”叶湘湘笑了笑。
叶立轩摇头,“我不哭了,我是男子汉,我已经长大了,我要保护你们的。”
“男子汉也可以哭的。”叶湘湘说,“又不犯法,反正你哭完了还是可以保护我们,是不是?”
“是。”叶立轩点点头,想到这一路过来的不容易,到头来连肉都吃不上一口,哇的一声大哭起来,抱着叶湘湘的手臂给自己擦眼泪。
“姐,呜呜呜……姐,我以后还能吃饱饭吗?呜呜呜……姐,我害怕。”
害怕的理由竟然是怕吃不饱饭,叶湘湘只觉得好玩儿。
但这才是正常的,他不过八岁,这一路上跟个小大人似的,委屈坏了吧?
他总算是把情绪释放出来了,叶湘湘看到这么个八岁的小男孩儿非要逼着自己坚强,只觉得十分心疼他。
她伸手摸了摸叶立轩的头,坚定地说道,“能,等我们有了新家,以后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,姐姐跟你保证。”
叶立轩彻底不忍着了,扑在她肩头放声大哭。
其他人也都听到了,对那个期待已久的新家又多了几分向往。
过了一会儿,叶立轩吸了吸鼻子,“好像有馒头的香味儿。”
“你糊涂了?这里哪来的馒头?”叶湘湘觉得好笑。
他又用力吸鼻子,“真的有,不信你闻闻。”
叶湘湘也认真闻了一下,真的闻到了。
她回头一看,孟常和孟天朗从刚刚他们走过的地方过来,一人背着一个大包袱。
他们解开包袱,里面竟然是白面馒头,香气很快便散了出来。
孟常说道,“我们爷孙俩一路上干活儿少,衣裳还算干净,刚刚落后了些,去城中买了馒头,人人都有,大家过来吃吧。”
一听这话,大家再也忍不住了,纷纷跑了过来,一人领了一个白面馒头。
他们走得快,这馒头都还热着,香气四溢。
“多谢孟先生,多谢孟公子。”
“谢谢,太谢谢了。”
大家都在道谢,孟常笑了笑,让他们不要客气。
孟天朗拿了几个馒头,递给了叶立轩一个,他立马笑了起来,“谢谢哥哥。”
“不客气,快吃吧。”
叶立轩高兴坏了,拿着馒头去找自己的小伙伴,孟天朗便顺势坐在叶湘湘身边,将馒头递给了她。
“给,我看你也馋坏了,饿得舔嘴唇。”
叶湘湘本来想接,听他这么说,又有些不好意思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