钟太贵妃握紧侍女的手,停住脚步警惕的看着来人。
“你来做什么?”
一身白色素服的端王笑容温和的朝着钟太贵妃拱手行礼。
“儿臣见过太贵妃。”
钟太贵妃救子心切,没有功夫跟端王闲扯,绕过他就想下山。
端王侧身让路,只是在钟太贵妃经过的时候温声开口。
“太贵妃这么着急下山是为了五弟的事情吗?”
他声音一如既往的温雅,钟太贵妃听着却觉得脊背发凉。
想到当初端王母妃凄惨的死状,她心尖一抖,尖声开口。
“是你做的?”
她的儿子她自己心里有数,嚣张,贪财是真,但是没脑子。
锦川决堤之事若是他一手策划,肯定早就被人发现了,不会过了两年才被人翻出来。
除非,这件事本身就是一个圈套。
是眼前的端王?还是宫里的那个?
端王脸上笑容不变,看了一眼旁边的侍女。
“太贵妃确定要在这里跟本王说这个吗?”
钟太妃脸上的露出几分狐疑和挣扎,但还是咬牙道。
“你跟我进来。”
她说着,转头往回走,端王带上兜帽紧随其后。
禅房中,钟太妃挥手让侍女下去,然后才朝着端王质问。
“当初你母亲的死只是意外,与我无关,你要怨恨就恨我好了,为什么要动我儿子?”
端王垂眸,冷寂的眼神中恨意一闪而过。
“我没有动五弟的意思,今日来只是看在太贵妃从前高抬贵手放我一条生路的情分上,劝告您一句,此时不宜下山。”
钟太贵妃捏着帕子的手紧了紧。
“你什么意思?”
当年锦川决堤,下游二十多万百姓流离失所,这样的大罪,晋元帝怎么可能会包庇她的儿子。
即使晋元帝有心包庇,东晋百姓也不会放过他。
她此时不下山,难道亲眼看着自己的儿子死了再下去吗?
她狐疑的打量着眼前的青年,心中思忖着他的意图。
端王顶着她怀疑的眼神,自己寻了个位置坐下。
“他不惜舍弃镇国公这个左膀右臂,都要偏袒五弟,为了什么?不就是为了彰显出他的孝心,友爱兄弟吗?”
“所以,即使这次五弟犯了大错,他也绝对不会伤他的性命,否则就前功尽弃了。”
人都是贪心的,他的三皇兄也不例外。
当初和他竞争的其余两位皇子都死的凄惨,不乏有人暗地里说他下手狠辣。
加上先帝临终遗言和遗旨,更显的他像个六亲不认的恶人。
他不仅要皇位,还想要贤名。
所以,他优待剩余的两位弟弟,对先帝爱子更是宠爱有加。
以至于麟王行事越来越乖张放肆,引起众怒。
他已经做到了这个地步,当然不会在最后关头翻脸不认人。
聪明人更懂得如何捧杀。
他会护麟王到底,会在众人面前示弱,会扮演好一个爱护弟弟的好哥哥。
所以,他不会让麟王死。
钟太贵妃听着端王的话,这段时间发生的一切在她脑海中快速过一遍,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。
她压下心头万千思绪。
“我凭什么相信你?”
万一她没有下山,宫里的那个真的对她的儿子动手了怎么办?
她不敢拿自己儿子的性命来赌。
先帝子嗣不丰,如今还活着且健全的,只有宫里的那个和眼前的端王。
她怎么知道不是眼前这个在中间挑拨,企图渔翁得利呢?
端王轻笑一声,把玩着手中的茶盏,语气缓慢的开口。
“您不用相信儿臣,儿臣只是给您讲明利害关系。”
“他已经不是从前不得宠,任由您拿捏的皇子了,是万人之上的皇帝。”
“您手里的遗旨是他如今唯一忌惮的东西,他若是拿了东西翻脸不认人,不仅五弟要死,您也自身难保。”
他放下手中的茶盏,起身将兜帽整理好。
“儿臣言尽于此,从此以后,我们两不相欠,是否要下山,全凭太贵妃做主。”
说完,他转身出了房门,没有一丝留恋。
有时候说的多,反而更加让人难以信服,倒不如直接将决定权交给她,让她自己决定。
等人彻底消失在视线中。
钟太贵妃脱力的瘫坐在软榻上,疲惫的闭上眼睛。
本以为端王会继续劝她,没想到竟然真的头也不回的走了。
反而让她心里越发没底。
她实在不是个聪明的人,能坐上贵妃的位子,全靠先帝偏爱。
这些官场上的弯弯绕绕让她心力交瘁。
但是端王有一点没有说错。
她若是交出遗旨,晋元帝翻脸不认人,她完全拿他没有办法。
她的决定,关乎她们母子两人的性命。
钟太贵妃捏着袖袋中的软绸,满心惶然.
……
京都关于麟王的流言越演越烈,顾卿让人将汪兰和那群妇人们的冤屈全都编撰成故事,包了京都所有说书的,戏班子免费排演传唱。
汪兰她们都是逐月特意挑选出来的典型受害者,万千百姓的缩影。
京中百姓们看的感同身受,泪水涟涟。
一时之间,麟王如同过街老鼠,人人喊打。
百姓们自发组织着聚集在宫门口振臂高呼,请求晋元帝处死麟王。
还瑜洲百姓和被她害死的人一个公道。
三日后,晋元帝终于顶不住压力,写了罪己诏并亲自登上宫门代替麟王给百姓道歉。
他一身明黄便衣,站在宫门之上。
“麟王戕害百姓,欺辱官眷,贪污受贿,致使瑜洲境内二十万百姓受灾受难。这件事是麟王的过错,也是朕的过错。”
他说着,眼神放空,仿佛陷入回忆里。
“五弟是父皇爱子,临终前千叮咛万嘱咐,让朕千万照顾好他。朕只想着给他尊荣地位,却忙及政事忽略了他的性子,以至于酿成大祸。”
“可他到底是父皇最爱的孩子,朕愿意替他承担罪责,只求大家能看在朕的面子上,饶他一条性命。”
说到后面,晋元帝已经眼尾泛红,哽咽出声。
身后太监识趣的递上一块干净的帕子递给晋元帝。
然后一甩手中拂尘,挺直了脊背高声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