夏日的夜晚凉风习习,月光下,一坨坨黑色的影子聚集在沈家墙角交头接耳。
络腮胡烦躁的踩死一只嗷嗷叫的蟋蟀,压低了声音。
“咱们动静都小一点,不要惊动了五城兵马司的人,你们从东侧面进去,我们从西侧面进去,掳了人就走。”
其余几个人狠狠点头。
随着络腮胡一挥手,几个人四散开来,很快消失在夜色里。
逐月站在树顶,看着几个笨鸡翻墙而入,飞身进了沈家。
……
京郊别苑地下。
沈寒月再次往瓶中丢一颗红豆。
太子哒哒哒跑进来,额头上尽是细密的汗珠。
“师娘,师娘,我的功课做完了!什么时候能见父皇母后啊?”
他已经很多很多天没见过他们了,也不知道想他了没有,不会把他给忘了吧?
他想起淑额娘以前跟他说,她肚子里有了新孩子,父皇马上就不要他了,顿时瘪了瘪小嘴。
“师娘,他们是不是有新孩子了,不要我了?”
沈寒月拿出帕子给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,脸上带着笑意,眼神中却透了几分冷意。
“谁跟你说的这种混账话?”
他们如今被困在这里,大人还好,太子年纪小,本就憋闷,又想念父母,此时跟他说这些,简直是故意挑动太子的情绪。
太子蔫巴巴的摇头。
“不是这里的姐姐们跟我说的,是以前淑额娘告诉我的。”
父皇和母后对他都很好,他以前是不信的。
但是现在他已经很久没有看到他们了,连师父也不见了。
他捏进了师娘的衣襟。
师父不要他,肯定是要师娘的,他只要跟紧了师娘,肯定能等到师父的。
太子鼓了鼓小脸。
沈寒月知道他是没有安全感,将桌上装着红豆的瓶子拿起来给他看。
“看到了吗?这里面已经有二十九颗红豆了。”
她摇晃着琉璃瓶。
“我们每天放进去一颗,等到放满六十颗,你师父他们就回来了。”
从这里到泰山,正常一来一回需要一个月,快马加鞭也要二十天左右,如果是跟着圣驾仪仗队,可能要一个半月,六十天已经是按照中途不耽误事来算了。
顾卿告诉她两个月内等不到人,就带着太子去边关,那么他有很大的可能不会跟着皇帝一起回来,可能会更快一些。
小太子珍惜的看着已经铺满了一层的小琉璃瓶。
“那以后我跟师娘一起放好不好?”
沈寒月点头将太子抱起来:“好呀,以后你可以和师娘一起放。”
两人将玻璃瓶放好,出了石屋,冬晴和顾倩坐在光亮处刺绣,程氏在一旁打着扇昏昏欲睡。
夏雪抹一把头上的汗,看一眼头顶的洞口。
“幸好我们是在山洞底下,又有这么大的通风口,不然这天气没有冰块可真是活受罪。”
七月流火,是一年里最炎热的天气。
往年的这个时候,府中早早就用上冰了,她们现在困在这里,连食用水都是提前储存好的,洗澡用的更是山石壁上滴落下来的水,哪里用的上冰这样的稀罕物。
冬晴点了点她的脑袋。
“太子,小姐和老夫人们都没说什么,你倒是抱怨上了。”
也就是她们家小姐心善,沈家也有钱,到了镇国公府以后,有自己的冰窖。
否则谁家会那么奢侈,连丫鬟都可以用冰啊!
这话她们自己人听一听就算了,若是让外人听了去,还以为沈家出来的丫鬟张狂呢。
夏雪知道自己又说错话了,朝着冬晴吐了吐舌头。
几人闲话间,她们来时的长长甬道里,竟然隐隐传出一阵阵脚步声。
这是她们到了这里以后第一次有人过来,不知是敌是友。
夏雪是习武之人最先发觉,她倏然站起身,没有受伤的那只手下意识的放在腰间的软剑剑柄上。
沈寒月看到夏雪反应的第一时间,立刻将太子护在身后。
冬晴站在沈寒月身侧一起挡住后面的太子,顾倩则下意识的扶住身旁的程氏。
一群人警惕的看向通道口。
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,夏雪察觉出来人脚步轻盈,吐息浑厚,还略微有些熟悉。
不等她回想起来这人是谁,顾卿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众人眼前。
看到顾卿的那一刻,沈寒月呼吸一顿,心口像是一瞬间开出了花来,连带着阴暗潮湿的山洞都变得明亮起来,这些天一直徘徊在心口的阴霾悉数散去。
她张了张口,却说不出话来。
小太子从师娘身后怯生生的探出头来,一看到顾卿,眼神一亮,脆生生的喊道。
“师父!”
他松开沈寒月的衣摆,整个人像是乳燕投林一般冲向顾卿。
顾卿伸开双臂将人抱起来,眼神还紧紧盯着沈寒月。
顾倩默默的翻了一个白眼,一个月没见而已,至于吗?
一点出息都没有,还镇国公呢!
沈寒月被顾卿灼热的视线看的耳根泛红,眼神不自在的闪了闪。
“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?”
说完,她就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,立刻改口。
“我的意思是,比你计划的提前了很多。”
顾卿将怀里乱动的太子提了提抱好,快步走过来。
“那边的事情忙完了,我就先回来了。”
他环视一周,看了看周围简陋的环境。
“这一个月,委屈你们了,我今天是来接你们回去的。”
沈寒月摇头。
她本以为和顾卿分开了这么久,肯定有很多话要说。
但是等他真的站在自己面前,她脑海中提前准备好的所有话都消失的一干二净。
只勉强挤出来一句。
“不委屈。”
他已经很贴心了,所有的生活用品都准备的很齐全,各种腊货,干菜,容易储存的水果,蔬菜,常用药品,祛湿的熏香,笔墨纸砚,甚至还有无聊解闷的话本子。
若不是担忧外面人的安危,她甚至是享受这里的生活的。
安静,平和,与世无争,不用费心和人打交道。
顾卿抬手揉了揉小姑娘的脑袋,这才又掂了掂怀里的太子。
“一个月不见,你怎么还胖了?”
他凤眸萎眯,眼底泛起一丝危险。
“我给你布置的功课有没有按时做?是不是偷懒了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