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老太太一双昏黄的老眼眯着眼睛看过来。
“你谁啊!沈大人帮了我们这么多,你这人竟然张口就骂人家是卑鄙小人?”
老太太眼神挑剔的打量了一眼她一身粗布麻衣,撇了撇嘴。
“什么叫拿钱换官位?人家捐出去的钱,帮到的人,做的事儿可都是实打实的,这么大的功德,给个侯爷怎么了?”
老太太虽然年纪大了,眼也昏了,声音却尖利,立刻吸引了大家的注意。
这段时间因为疫情的缘故憋屈了这么久,好不容易在大家的齐心协力下重获新生。
这张皇榜上的每一个人都是他们的救命恩人,尤其是沈家。
这个女人却当着他们的面公然诋毁沈侯爷。
那是在骂沈侯爷吗?
分明是在挑衅他们!
“拿钱换官位,你上下嘴皮子一碰,污蔑人倒是挺轻松,有本事你也捐啊!”
“就是,也不看看那是多少钱,边关二十万将士的口粮,你捐也给个侯爷当。”
“我儿子就在镇国公手底下当兵呢,谁能让我儿子吃饱饭,别说给个侯爷,让我天天磕三个响头都行!”
“嘿,这女人不是以前的沈家二房夫人吗?当初在沈家大门口闹,我就在旁边看着呢。”
有了第一个认出来的人,立刻就有了第二个,第三个。
众人顿时恍然大悟。
难怪得了人家沈家的好处还不识趣,倒打一耙呢,原来是有旧怨。
“我呸!沈家大房养了你们这么久,是你们自己害人家儿女才被扫地出门的,竟然还敢诬陷沈侯爷!”
钱氏从前的嚣张性子,经过这段时间受的苦早已经打磨的差不多了。
今日本来也只是眼红沈家大房的日子越过越好,还成了侯府,一时不忿。
没想到捅了马蜂窝,被一圈人围着骂。
眼看人群越来越激动,她害怕的缩缩脖子。
“我不是,你们认错人了,我不是什么沈家二房的夫人。”
可是大家的情绪已经上来了,还有那么多人证,她的话一点信服力都没有,反而激起了大家的怒火。
这下钱氏是真怕了,寻了个机会就拎着手中的菜篮子趁人不备冲开人群跑了出去。
众人火气还没发泄完,见她跑了,下意识的追了上去。
“站住!你给我站住!”
“今天不押着你去沈家门口磕头道歉,休想跑!”
乌压压的人群吓的钱氏跑的更快,用了吃奶的力气才稍微和身后的人拉开距离,藏进了一个偏僻的鸡窝里才躲过了百姓的围堵。
“人呢?”
“跑的可真快,咱们分头找,不信找不到她!”
钱氏忍着鸡圈里的臭味,害怕的捏着鸡脖子,不让鸡叫出声惊动了人。
听着外面的声音散去,这才从鸡圈里爬出来,偷偷摸摸的从小巷子里东拐西拐的回了家。
沈家二房当初被赶出府的时候,沈父并没有赶尽杀绝,留给他们的产业不算多,但是足够安安稳稳的过好下半辈子。
可惜钱氏和沈二爷都是花钱大手大脚惯了的。
刚出府的时候,衣食住行还是按着之前在沈家的标准来,没两个月就撑不住了。
于是起了拿沈萤辉的亲事做文章的心思,没想到,这个往日乖巧的庶女突然发了疯,竟然敢反抗不说,还在沈寒月的帮助下脱离的沈家二房,自己立了女户。
说好的亲事黄了,还因为违约,赔了人家一笔钱。
沈家二房的生活更加捉襟见肘,以典当从前的衣衫首饰为生。
沈见月受不了那个苦,很快勾搭上一个四十多岁的富商南下了,只留下钱氏和沈二爷守着一个小院子在京都过活。
两人都是不事生产的,沈二爷的官儿也丢了,整日在家酗酒,发起酒疯的时候还会动手打钱氏。
为了不被饿死,两人将手中仅剩的两进小院租出了一大半儿,只留了两间自己用,每个月收些租子,日子过的紧巴,但也够两人日常花用。
一踏进院门,整个园子里都是沈二发酒疯的叫喊声。
“你又死哪里去了?”
一个掉漆的小矮凳砸了过来,滚到钱氏脚边。
她跑的急,刚买的菜没了,鞋子也丢了一只,头发乱蓬蓬的,还沾着几根鸡毛,看上去十分狼狈。
沈二一点也不关心她怎么了,满心满眼都是他的菜去哪儿了?
他今日可是特意多给了钱氏二十文钱,让她买半只烧鸡回来下酒。
结果人回来的晚也就算了,菜也没买回来。
他喝的面色涨红,走路摇摇晃晃的,还不忘骂骂咧咧,抬手往钱氏脸上招呼。
“都怪你这个贱人!教坏了我的儿子,好好的日子不过,非要去招惹大房,害的老子落到如今这个地步。”
大哥那样的实心人,从来不会对家里人玩虚情假意那一套。
他们当初如果老老实实的,怎么可能会落到如今这样的地步。
他如果还是沈家的二爷,哪怕没有了官职,照样可以吃香的喝辣的。
如今却沦落到买点烧鸡都要半只半只的买。
‘啪’的一巴掌落在钱氏脸上,瞬间浮起一层薄红。
“都怪你这个贱人。”
钱氏捂着脸,看着眼前醉鬼一样的男人,心灰意冷。
她不是个好人,但是自认对得起他沈从武。
成婚几十年,他对自己冷淡,也只以为他是文人风骨,如今才明白,没有了沈家大房用真金白银给他渡的金身,真实的沈从武,只是一个虚伪的伪君子。
他懦弱,无能,没有担当,整日里以欺负自己的妻子为乐。
她真是瞎了眼,当初才被他俊逸的表象迷惑。
以前他们看不起大房,觉得大房只是上不了台面的商户,甚至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没有,只能从妇幼院收养一个不知哪里来的野种。
大伯那样拼死拼活的赚钱,最后还不是白白便宜了别人。
可如今不到一年的光景,二房已经家不成家,大房的日子却一日日红火起来。
钱氏眼角划出一滴清泪。
她真是悔不当初,若不是当初他们太过贪心,二房一家还在沈府过着金尊玉贵的日子。
连儿女的身份也会跟着沈家获封义勇侯水涨船高,何愁找不到好亲事?
钱氏陷在自己的回忆里,沈二爷见钱氏不理会自己,拿着墙角的扫帚就要往她身上招呼。
钱氏回过神来一惊,下意识的伸手推了他一把。
没想到他喝醉了酒,脚下不稳,竟然顺着钱氏的力道直直的倒在了地上,鲜血瞬间从脑后洇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