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大虞朝,逼嫁守节烈妇,致使其以死明志的,与强奸调戏妇女致其羞愤自尽,是同罪,可判处绞监候。
方育良这回双腿都哆嗦起来。
虽然早春的天气凉飕飕,他身上不停冒汗。
他抬手擦擦额角。
就算他非得说是田大娘同意女儿嫁给邓大桩,但明知弟媳妇要守寡,还做媒嫁出去,那就是逼嫁!
而且,逼嫁节妇要是父母所为,顶多训斥,是不问罪的。
可是外人不行。
“大人,是邓大桩逼我做的,是他逼我的。”
邓大桩急了。
“我不知道田寡妇非得要当贞洁烈妇,方育良知道不告诉我!”
方育良眼珠子转了转。
“田贞娘不是贞洁烈妇,她和方育明有私情。”
方育明听了,差点过去揍他。
还是薛文堂抬手喝止了。
“方育良,你有证据吗?”
“他,他上去阻拦轿子。要不是有私情,他拦着干嘛。”
“方育明,你为何阻拦邓大桩等人所抬的轿子。”
“因为听到有人喊,方家的守节贞妇田寡妇被人抢走了,自然要进行阻拦。”
这时堂外有个年轻人进来。
“小的叫肖八斤,那天邓大桩他们来抢人,小的瞧见了,气愤不过要去理论。和小的一起还有多人。邓大桩他们跑得快,抬着轿子都难以撵上。不过小的们追得紧。路过方育明店铺的时候,我们确实喊了【有人抢田寡妇】这样的话,这时候方育明才过来阻拦。”
方育良心里气恼。
“反正他们俩就是有奸情,谁敢打包票说没有。”
方育香站了出来?
“我可以证明没有,三嫂几乎大门不出,二门不迈,我们三个寡妇相依为命。要有一个字是假的,我喉咙里面长疮,肠穿肚烂,浑身流脓。”
方育良鼻子都气歪了。
自家妹子真会打自己的脸啊。
“大人,方育香说不定也私会情人,所以为田氏打掩护。”
方育香白着一张脸说:
“三嫂不怕死,我也不怕死。”
薛守拙赶紧制止。
“方育香,不要因为别人的言语断送自己的性命。方育良,相信你知道陈庆才那个案子吧。薛大人说过,妄造谣言者严惩不贷。”
方育良却嘴硬到底。
“谁知道关起门来她们是真守寡假守寡。”
“方育良,如果你不马上说出一个切实的证据,证明田氏与别人有私情,那么薛大人要掌你的嘴。”
“我,我……”
方育良说不出来。
“来人,左右掌嘴十下。”
方育良被打得鼻青脸肿。
不过他依旧嘴硬。
“就算我逼嫁了,但是她田氏死得蹊跷,万一她不是自尽呢?”
薛文堂一拍惊堂木。
“大胆,本官亲自率领仵作到场验尸,确系自尽无疑,你还有何狡辩?”
“谁能坐着上吊,没听说过!也许是被邓大桩他们打死的。”
“胡说,不可能,把她塞进轿子里面还有气,活着呢!”
“也许是被一路颠来颠去颠死了。”
“更没听说过颠轿子颠死人的!”
薛守拙重重地咳嗽了一声。
知道大师爷可能要出昭了,忽然一时间鸦雀无声。
“每年各地巡抚都会把一省刑事案卷汇总为一本,称之为【刑科汇本】。其中经典案例会单独拿出来集在一起,称之为【汇本精要】。通常【汇本精要】被作为研习刑名之术的重要读本。鄙人不才,也读过一些。”
薛守拙停顿了一下。
还是一片静默,似乎大家都在等薛守拙继续说下去。
“根据【汇本精要】记载,瓮光县有一孝子和寡母相依为命。忽然寡母有一天瘫痪在床,孝子衣不解带伺候。某日寡母说想吃鱼汤,命孝子和邻居一起去河里捕鱼。等回家之后,发现寡妇自缢于床上。
这是母亲不想拖累儿子,借故支开,然后自我了断。但是有人偏偏诬告,说孝子是不想赡养母亲,把亲娘勒死了。
当时的县官也糊涂,认为瘫痪之人不能坐床上自缢。严刑拷打孝子。孝子无奈只能屈打成招。
案子需要经过知府复核。知府觉得蹊跷。当日孝子为了答谢邻居,特意请人进家里喝茶。故而发现其母之死,并非孝子一人。
如果孝子想摆脱累赘,大可悄悄杀母,伪装病死,何必大费周章。分明是其母自缢之前,为儿子找好证人,证其清白。
还是该府的一个老推官,说当地曾经流行真佛都是坐化的说法。一些僧人为了坐化,穿着整齐盘腿而坐,独自一个人在禅房之中。实际自己将一根细绳系于颈下,挂在某处,坐着上吊,
第二天由亲近弟子偷偷把绳子取走,将身子略微扶正,而手脚因尸体僵硬呈现打坐的姿势。
所以,坐着上吊并非不可,但是必须死志坚定。有些僧人曾数次“坐化”而不得,只因受不得该过程的痛苦。
孝子因此沉冤昭雪。
而今,田贞娘,她也一心求死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