郑彦中听了一会儿实在是无聊得不行,干脆找个地方打盹去了。
临走的时候还说:
“你们女人凑到一起说一盒胭脂能说半天,也是神奇。”
薛守拙翻翻白眼。
卢婉芝问薛守拙:
“你不怕他因此嫌弃你俗不可耐吗?”
“那你以为他们男人凑到一起说的都是正经事吗?”
“他们说什么?”
“稍微好一点的,像我爹,讨论收集了什么印章之类,跟咱们收集首饰也不差什么。郑彦中痴迷扇子,大冬天手里都得握一把,各种扇子能让他说出花来。跟咱们讨论手帕子有什么区别。有那不正经一些的,凑在一起谈论斗鸡赌马,甚至哪个卖唱的好看,还有……还有的就不能说了。总之,好像他们男人凑一起说的都是正事一样,啊呸。”
“哈哈哈哈哈哈……我爹他们武将,喜欢各种喝酒吹牛”
“文人也吹。”
“笑死了,我还以为你是那种张嘴引经据典的女才子呢。”
“爱引经据典的都是老头子。”
“哈哈哈哈哈……”
卢婉芝忽然之间就放松下来。
等笑够了,薛守拙问卢婉芝:
“你喜欢郑彦中吗?”
“说实在的,我不喜欢他那样的,我呀,想同他哥哥那种男子成亲。”
“他哥哥什么样?”
“稳重儒雅。哪像他的嘴,整天噼里啪啦。”
“以你的条件找个读书人不难吧。”
“其实,有给我说亲的,谁家的年轻举人之类,我是愿意的。”
“是你娘非让你嫁给郑彦中吗?”
“是啊,其实郑夫人和郑侯爷对我淡淡的,不是很看得上。”
“唉,我们好像案板上被挑来挑去的肉。”
“哈哈哈哈哈,你打这比方。”
“难道不像吗?”
“要是郑彦中看上你,你还怕什么。”
“一想到自己是不是好的,还得靠被男人看上决定,也挺伤心。”
“可这是我们女人的命啊。娘总是说,男人不管穷富都想三妻四妾。不如嫁入大富大贵之家,还能当个阔气的正头娘子。”
“其实你娘也没说错。”
“你还认同她。那我就得和你抢郑彦中了。”
“随便抢吧,能抢走也不是好东西。”
“看你这样子,我还不想抢了呢,本来也不那么喜欢,抢他做个甚。”
“有时候我忽然发现,男人喜不喜欢的,有什么了不起。若是有这么一个世道,就算没男人要我,凭自己本事能给自己一口饭吃,也很好。”
“你做什么梦,哪里有这么好的世道。”
“也许几百年之后世道是这样。”
“可是离我们那么远,有什么用呢。”
“别灰心,兴许下辈子你就生活在那个世道里面了。”
“但愿吧。”
两个女孩子叽叽咕咕说了好久。
郑彦中受不了,把薛守拙拎走了。
桂姨也不高兴,一个劲儿暗示女儿谢客。
两个女孩见状也只能分开。
“你和她有什么好说的,讨论讨论胭脂首饰,谈论得要义结金兰了是怎么地。你们女人的交情来得可真快。”
郑彦中抱怨着。
薛守拙懒得理他。
桂姨也埋怨女儿:
“你个傻丫头,怎么跟人家掏心掏肺上了。果真这文官的小姐心眼子真多,看把你哄的。”
卢婉芝叹气。
她喜欢薛守拙,真的很喜欢。
她不想和薛守拙抢男人,没什么意思。
薛守拙跟她畅想几百年之后的世道才有意思。
“你说几百年之后,要是你凭着弹琴也能赚钱,还不被人笑话或者说三道四,我凭着教书之类的当个女先生,人家也不觉得诧异。咱们拿着工钱,一起结伴出去吃一顿,今天你请我,明天我请你。碰到好玩的演戏的,结伴去看戏。”
“想得真美,这是爷们才能过的日子。”
“都说了,是几百年以后。”
“好吧,要是那样,是不是女人就不着急结婚了?那咱们就当姐妹,玩够了再去找人家。”
“那多有意思。”
“就是的。”
卢婉芝憧憬了一下这样的生活。
几百年之后也不会有这种好日子吧。
她抹了抹眼睛,心里酸痛酸痛的。
桂姨还在喋喋不休。
卢婉芝问薛守拙:
“你会不会很烦我娘,她可看你不顺眼,总要我同你抢。”
“你娘没办法,她能为你做的就这些。可能几百年之后也会有人抢来抢去,但是不像现在。女人嫁不着好人家似乎没活路一般。”
夜里,卢婉芝躲在被子里偷偷哭了。
如果几百年之后的世道真像薛守拙说的那样,她现在就想去。
她普通,没什么出色的,就会弹弹琴。
那又怎样,靠这个她能找到一份工,赚一口饭,没人说闲话。
然后自己找个合适的男子,平平淡淡安安稳稳一生。
就算找不到,也能养活自己。
多好的世道,可惜,不可能有,不可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