薛守拙让裘世海给身处药庐的季遇双和柳云翘写了一封信,因为他们目前只相信“吴先生”的话。
裘世海让他们随郑彦中先去知县衙门。
季遇双和柳云翘不解。
但是见信中说知县薛文堂已经全部知悉内情,他们也不愿意拖累董大夫,所以决定不管发生什么,还是和郑县丞回县衙门。
这一对鸳鸯战战兢兢。
薛守拙只是安排他们去公廨空房间住下。
好好洗漱一番。尽情休息一下。
“放心,薛大人不会为难你们,王府那头,只需要你们唱一出戏,也许你们就能自由了。”
柳云翘不禁苦笑:
“什么样的戏能让王爷和邹大人不再记恨我们呢?”
薛守拙叹息。
“其实王爷和通判邹桐也许并没有那么在意。”
“他们不在意我,不等于不记恨。我说跑就跑了,王爷一定不高兴。邹桐邹大人也会想,我不给他当姨娘,却和一个琴师跑了。他们这些大人物眼睛里面,我们无足轻重,可是却不能有一丝一毫得罪他们。我好怕,真的好怕……”
薛守拙明白她的顾虑。
王府和邹桐对于柳云翘来说就像两团阴影,沉重地压在她的心头。
表面上看王爷似乎没有那么计较柳云翘的逃离,邹桐对她也没有那么执着。
可是谁知道这些上位者到底是怎么想的呢。
“可是你们也不能这么一直隐姓埋名逃下去。你们应该过堂堂正正的安生日子才对。”
薛守拙对两人劝说道。
“堂堂正正,我们也想的,恐怕到最后只是奢求。”
薛守拙没再多说什么,让他们俩尽管放宽心休养。
这一段时间不要出门,也没人会知道目前他们在县衙公廨里面住着。
郑彦中问薛守拙:
“你有多大把握,知道你才华盖世,可是这件事解决起来,拿捏的恐怕更多是人心。说实在的,我那叔外祖父也未必要为难柳云翘,包括邹桐,只不过柳云翘自己心里怕。”
“像柳云翘这样身份的女子怎么可能不怕呢。她就是个高级玩具,供人取乐,当然害怕所有的上位者。”
裘世海跟薛守拙谈论过他为什么想帮柳云翘。
“在王府人人尊称我一声先生,但是没人真正看得起我。接触了上位之人,我才发觉自己以往的报复多么幼稚可笑。这世界就是这样的规则,上面的欺压下面的,甚至不需要理由。甚至他们并不想欺压,下面的人就上赶着自己欺负自己了。报复是没有用的,反而能帮一个是一个吧。”
说这番话的时候,裘世海脸上竟然都是悲悯。
他定然是想起了可怜的韩家大小姐韩月茵。
薛守拙把《牡丹亭》剩下的部分都背完,然后默写出来。
原来她难以理解,汤显祖笔下的杜丽娘为什么这么恋爱脑,为了一个男人要死要活。
现在薛守拙才明白,杜丽娘真的很勇敢,在不自由的世界里面用生命追求一份自由的情感。
就像季遇双和柳云翘。
薛守拙叫来了花月香。
“你是个性情中人,所以才会愿意帮助柳云翘。”
“没什么帮不帮的,她走了,龙津府最红的角还不是我。”
“姑且按你所说的理由吧,帮人帮到底,送佛送到西。不如索性再帮一次。帮之前,先给你看看我写的戏。”
“哦?你写的比王府的吴先生要好吗?”
“你喜欢吴先生写的戏?”
“不喜欢,所以我才不愿意演。”
“看看我的戏本子吧,我觉得你一定想演德不得了。”
花月香冷笑一下。
面前这个不露脸的大师爷还真是嚣张。
等她读完了全本《牡丹亭》,一行眼泪静静地流了下来。
“如花美眷,似水流年……”
花月香不停喃喃自语这一句戏文。
“你真的很会写,比王府那位只会阴阳怪气,说丧气话的词章先生强多了。”
“那你肯和柳云翘合演这出戏吗?”
“合演?”
“是的。”
很快,龙津府出现了一个传闻,龙津县知县身边的大师爷写了一本好戏,正在花月香戏园子里面排演。
旦角自然是花月香,不过演小生的却是云遮月。
秦观月对此也没有什么异议,这是花月香的要求,也是王府的安排。
王爷等着看这出好戏呢,怎么唱是王爷说了算。
秦观月心里不舒服,不过没当一回事,她忙着让看上她的富商赶紧给她脱籍,然后安心去做姨娘。
她干脆就不来戏园戏掺和了。
花月香和云遮月配合得还不错。
不过戏排得很隐秘,不叫众人知道。
听说这是因为想给王爷一个惊喜,彻底排好之前,就连王爷本人也不知道戏的结尾如何。
真是把胃口吊了个十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