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宁老师,老何没事儿的。”
“对,肯定不会有事的。”
“你先坐下,喝点水……”
李白子和江心扶着宁欣往座椅走,嘴上安抚着她的情绪。
宁欣停下,把自己手臂抽出来,推着递过来的水杯:“谢谢,我没事,我没事。”
她半转身,抬手抹了一下脸上的冰凉,从针织外套里摸出手机:“我、我去打个电话。”
往警察局门口走的时候,宁欣转头,艰难地扯了下嘴角,告诉他们:“我真的没事。”
宁欣找了个没人的地方,她把针织毛衣外套拢了拢,看着天际,吸气,呼气,吸气,呼气…
直到感觉情绪平复,她才抖抖索索给老太太拨打电话。
电话接通后,宁欣自认为平静的把事情讲述完。
她只是有点喘气。
实则,是她说话连续不断,换气的节点总是错过。
老太太没被糊弄过去,察觉到宁欣的情绪,先是安抚她:“欣欣,你先别急。”
宁欣鼻子一酸,吸了吸鼻子:“好、好。”
老太太:“不是大事儿,没人能对小帆怎么样,知道吗?”
宁欣低着头,“嗯”了一声。
“别哭。”老太太很镇定,话语间有些宁欣从未见过的威力,“我们小帆啊,没做过这种事。要哭,也是别人哭,知道吗?”
宁欣深深吸了口气,把眼泪憋回去:“我知道了。”
“嗯。你好好的,后面的事我来安排。”
宁欣心里有了点底,应声:“好。”
挂断电话后,宁欣又在外面待了会儿才回去。
她坐下。
李白子和江心没走,看一眼宁欣,她虽然没说话,但是从神色来看,她好像情绪已经完全稳定。
但他们也没离开,安安静静的坐在她旁边,同她一起等何东帆。
警察局门口敞开,风向正对宁欣。
宁欣本就怕冷,平时稍微有些凉意就不顾形象的缩脖子,跺脚。
可此刻,穿得那么少的她手脚被冻得冰凉没了知觉,也没动一动。
没过多久,从警察局外面走进来几个中年男人,穿着老干部风,被接待入内。
宁欣视线随着那几个人,直到看不见。
她直觉他们是来解决何东帆的事的。
她希望是。
回过神的时候,宁欣发现李白子和江心都离开了。
她继续等着。
大概半个多小时,那几个中年男人从里面出来。
宁欣站起身,张望。
她并没有看见何东帆的身影。
几个男人站在大厅,和穿警服的老警察握手,道别。
双方聊得不错。
他们更像视察,或是巡查的工作人员。
宁欣感觉心脏一空,落下眼睫,缓缓坐下。
误会了,这几个人应该不是。
就在宁欣失望的时候,她听见脚步声靠近。
几双黑皮鞋落在跟前。
宁欣抬头,站在她面前的正是那几个男人。
为首的男人大概四十来岁,戴着眼镜,一脸正气。
他颔首:“你是宁欣吗?”
宁欣愣了一瞬,反应过来立马起身,理了下头发:“是。”
男人脸上是宽慰的神色:“你不要担心。”
宁欣看向里面,疑问:“他怎么还没出来?”
男人笑笑:“调查清楚了,就会出来。”
宁欣一时没理解,担忧的神色还在眉头。
男人又笑笑,解释:“按规章办事,调查清楚了,自然就没事了。”
宁欣顿了一下,大概理解了他的意思。
意思是,目前只靠丁天翔的指控,不会轻易定案,他的只言片语是冤枉不了何东帆的。
警察会深入调查。
他会没事的。
但宁欣还是想等何东帆。
她要亲眼看见,要亲自确认,才放心。
宁欣不知道坐了多久,听见有人叫‘宁老师。’
她抬头,是李白子和江心。
李白子手里拿了一件黑色的外套,他把外套递给宁欣:“宁老师,你穿件外套。”
他还补充解释:“这是我回寝室拿的,是老何的衣服,你先穿着,别感冒了。”
江心手上提着盒饭,等宁欣把衣服穿上,一颗一颗扣子摁上,才递给她:“宁老师,先吃晚饭。”
宁欣理了一下过长的衣袖,伸手接住盒饭。
她冻得通红的手指已经感觉不到盒饭的温度。
她道谢后,看了眼警察局外面。
天色已经昏暗了。
直到天色完全墨黑。
宁欣看了眼手机,已经晚上六点半。
她转头看着李白子和江心:“你们先回去吧。”
李白子立刻接话:“我们陪你一起等。”
李白子手肘撞了一下江心,江心意领神会:“对,我们一起等。”
“不用。”宁欣婉拒,“你们后天不是还有最后一门考试吗?考试要紧,我在这儿等着就是了。”
李白子咂咂嘴巴,神色认真:“不是,我就是怕老何知道我们把你一个人留在这儿,可能……”
他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:“杀人灭口。”
这话一落,宁欣被逗笑,但笑得有些牵强。
她站起身,去卫生间洗了把脸。
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,用纸巾一点点把脸上的水珠擦掉,又用手顺了顺头发。
她想着今天白日里的种种情绪和失控,还有那么多人的宽慰。
对比下,她觉得自己这么多年白活了。
说来,她经历的,远超今天发生在何东帆身上的事。
她甚至试想,这事发生在自己身上,她会多么坦然,多么冷静地应对。
她没什么怕的,她也没什么可失去的。
她可以确定,自己可以坚韧地面对这世界上所有砸来的利刃。
但是涉及到何东帆,她自己都没料想到,会脆弱到如此。
这好像证明,她,比想象中,还爱他。
晚上七点多,警察局里刚解决完一起邻里纠纷。
李白子和江心完全不受环境影响,靠在一起睡着了。
宁欣却没有一点困意。
一阵急促的脚步声。
宁欣下意识往门口看。
徐菓跑进来,直接冲到值班民警跟前,不知道他递了个什么东西过去。
宁欣立马站起身,过去。
徐菓脸上有细汗,额前的头发微微湿润,不知是汗湿还是夜晚的霜气。
他说话时微喘,呼着雾气。
宁欣走近时,徐菓已经跟警察交代完。
她没听见什么。
她上前,垫着心尖问:“徐菓,怎么样了?”
“应该是没事儿了。”徐菓给了个‘放心’的眼色,边走边说,“我找到了丁天翔变卖那些东西的监控。”
宁欣理了一下这话。
难怪丁天翔要冤枉何东帆。
原来是贼喊捉贼。
徐菓走到李白子和江心跟前,拍一下他俩:“别睡了,待会儿感冒了。”
李白子和江心睁开眼睛,都还有些懵,又连忙给徐菓让了一个中间的座位。
待徐菓坐下,李白子就迫不及待地问:“老徐,你哪去了?是不是有好消息?”
徐菓把自我推理的来龙去脉简单概述。
从几个月前,丁天翔就开始偷东西,何东帆是前两天撞破这事的,丁天翔用自己妈妈等着救命钱的理由让何东帆动了恻隐之心,何东帆好意帮着丁天翔把最近贩卖的东西赎回来,却被丁天翔反咬一口。
听到这儿,李白子猛地站起身,咬咬牙又坐下。他压着嗓子:“艹!现代版农夫与蛇,丁天翔居然是这种人,四年了!快四年了!老子今天算大开眼界!”
江心看向徐菓,疑惑:“你怎么知道这些?”
徐菓:“上次因为丁天翔,我和老何一起进过警察局,所以老何发现丁……”
“什么?!”李白子打断,惊讶道,“你们俩进过警察局?”
江心看了眼李白子:“让老徐说完。”
徐菓沉了口气:“反正就是丁天翔偷东西的事儿我也知道,所以今天我一听见老何被指控偷盗,我就知道问题大概出在哪儿了,所以试着去找丁天翔变卖那些物品的监控录像!”
“哪找的你?”李白子问。
徐菓转了转酸痛的脖子,盖不住疲乏:“大大小小二手市场都去跑了。”
李白子咽了口口水,比了个大拇指:“牛逼!”
他又开玩笑:“老何出来,你得让他给你磕一个。”
江心隔着徐菓扯一下李白子,看一眼宁欣示意。
李白子反应过来,忙解释:“宁老师,我不是这个意思,我们平时就这样说话,都是开玩笑,你别介意。”
“不会。”宁欣摇头,脸上带着轻松的笑意,她感谢他们,“今天真是谢谢你们。”
“没事儿,都是兄弟。”
“对,都是应该的。”
临近九点,何东帆出来。
李白子、江心和徐菓涌上去:“没事儿吧?”
何东帆双手插在裤兜里,懒懒散散的样子仿佛逛了一趟街而已。
他轻嗤一声,有些傲地抬了下下巴:“老子什么都没做,能有什么事儿?!”
可他语气用词,还是没盖住心里的窝囊气!
李白子拍拍何东帆手臂:“你倒是没事,我们今天吓得够呛!”
何东帆笑笑,朝徐菓抬了下下巴:“谢了。”
然后,他伸手,手指勾了勾:“你们谁,手机给我用一下,打个电话,我的没电了。”
徐菓双手环抱胸前,低着头往旁边一步,给出空余视线:“宁老师在。”
何东帆笑意一顿,看过去。
宁欣站在不远处。
她散着头发,穿了一件长及腿弯的工装款黑色羽绒服。
羽绒服特别大,显得她摇摇欲坠。
她皮肤白皙,唇色红润,眼眸明艳。
正看着他。
何东帆怔愣之际,笑意已经完全收敛,双手从裤兜里抽出。
他舔舔干燥的唇,几步跑过去。
他握着她肩膀把她摁进怀里。
他下巴蹭着她耳廓,沉声道歉:“对不起,说好了陪你去医院的。”
宁欣摇头,声音稍微有些闷:“明天再去就是了。”
“嗯。”他手臂收紧,“对不起,让你担心了。”
宁欣抬手,回抱住何东帆,她微微仰头,下巴抵着他锁骨,很自若的语气:“没有,我相信你没做过,所以相信你肯定不会有事。”
听见宁欣这样说,何东帆松了口气。
他当时在里面接受调查,联系不上她,他就怕她着急。
宁欣觉得何东帆暖暖的。
她闭上眼睛感受着他的温度。
你没事,太好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