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父亲,你可回来了!你要为女儿做主啊!”商好好见父亲回来,硬是挤出几滴眼泪,跪倒商扬身边,拽着父亲的衣摆。
伏绾先前对商璜说,父亲最喜欢商好好,虽然有挑拨离间的意思,可也有一部分是事实。
商扬是入赘的女婿,他早年能无功封侯,完全是沾了夫人伏氏的光。
二人成亲前,他与岳父岳母约好,夫人所生的第一个女儿和第一个儿子,随母亲姓“伏”;
其余孩子皆随他姓商。
按大魏风俗,入赘就是入赘,生的孩子都得随母姓;
谁家允许讨价还价,还“这个跟你姓”、“那个随我姓”?
并且入赘了还纳妾的男子,更是要被戳脊梁骨的。
可商扬自恃已封侯,并且和岳父岳母分居两地,从第三个孩子,就开始姓“商”;
甚至在伏夫人第二胎夭折时,他迅速和冯姨娘好上了。
伏夫人在生了伏绾的第二年,又诞下一名男婴;
这男婴出生第三天,就死了。
亲生的孩子夭折了,商扬不仅没有一点难过,反而洋洋得意,说“下一个孩子开始,就该随我姓商了”;
伏夫人沉浸在儿子去世的苦难里,拿商扬一点办法都没有。
伏绾前世的性格,大抵是随了伏夫人;
所以被妹妹和未婚夫背叛,落得个身败名裂、被活埋的下场。
商扬一看到伏夫人,就想起自己是靠女人封的侯,连带着对伏夫人生的孩子没好感。
更何况,比起伏夫人这种温柔娴静的世家女子,他本就偏向娇滴滴、会撒娇的姑娘。
至于伏绾……
其实他心里清楚,论长相,几个孩子里,伏绾的眉眼是最像他的——
属于“站在一起一看就是父女”的那种像。
偏偏伏绾性格随母亲,温柔、娴静、不会来事儿——
当然这是上辈子的事了。
反而是冯姨娘生的商好好,最会撒娇,深得他的欢心。
商扬暗地里也曾感叹,要是伏绾的长相和商好好的性格在同一个孩子身上就好了。
其实,他也未必多喜欢冯姨娘,只是他需要一个女人,来警示伏夫人——
陇西侯府不是你娘家,它不姓“伏”。
不过冯姨娘年轻貌美、肯伏低做小、在床上伺候得又卖力;
日子久了,商扬心里那杆秤自然偏向她。
冯姨娘要买什么,他从不看价钱,直接就给买;
哪怕自己不在家时是伏绾当家,他也要写家书提醒:
“姨娘和弟弟妹妹要什么,就给他们买;
“横竖用的是侯府的钱,你和你娘别舍不得,委屈了弟弟妹妹”。
所以前世,冯姨娘每每让伏绾付冷翠斋的款项时,她自然照办。
商扬见宝贝女儿哭成泪人,想她一定是受了不少委屈,心疼地将商好好搀起来,问道:
“我的好好这是怎么了?谁欺负你了?跟爹说,爹去教训他!”
商好好便故意抽抽嗒嗒,编了个故事添油加醋告伏绾的状——
“冯姨娘……我母亲,突然有一天就不见了,屋子也被搬空了;
“我要报官,二姐姐拦着不让,还把璜儿赶到下人房里住。
“我几次想写信给爹,都被二姐姐拦下了,说爹爹在戍边不能为琐事打扰。
“我想我母亲,她一定是被二姐姐害了!
“要不她怎么不敢报官呢?”
“啊……这事啊……好好先坐。”商扬笑道。
伏绾早在四月事发时,就把此事写信告诉了商扬——
当然是伏绾编的那个版本。
和往常不同,这次商扬几乎想都没想,就相信了伏绾。
恐怕有些事,他心里早就有数。
他第一反应当然是生气。
他当上门女婿挣的钱,一大半花在了冯姨娘身上。
如今她卷了财物和野男人跑了,商扬怎么可能不气?
不仅生气,还有一种颜面尽失的屈辱感。
但与此同时,悦般国的士兵又来骚扰;
商扬把全部注意力放在抵御外敌上,没有精力为一个妾烦心。
终于,他砍下悦般国首领的头颅,立下盖世奇功;
加了官不说,还听闻伏绾要当太子妃的消息;
到了皇宫,皇上更是率百官亲自相迎,给足了面子。
这会儿让他为一个私奔的妾伤神?
不可能!
他商扬从来就不是什么情种。
更何况,商好好忽略了,“天地君亲师”,“君”在“亲”之前。
伏绾虽然只是被赐婚,但迟早要嫁进东宫,成为太子妃;
而太子和太子妃的地位,仅次于帝后。
这会儿伏绾的地位,其实是在商扬之上的。
商扬虽然作为陇西侯兼柱国大将军、伏绾的父亲,但他此刻已不能随意责骂伏绾。
商好好顾着给伏绾泼脏水,居然都没发现,自打商扬回府,伏绾就没行过礼。
再者说,这事商扬本就信了伏绾的话,没打算深究;
多年来给冯姨娘花的钱,就当喂了狗。
“大概就是这样,这事以后就别提了。
“我也问了几个管家和管家娘子,你二姐姐没说假话。
“她都要当太子妃了,她害个姨娘做什么?”商扬帮女儿擦了擦眼泪,安慰道。
“爹就是偏心!就是瞧不起我是姨娘生的!
“二姐姐若是心里没鬼,为什么不报官!
“现如今父亲确实也是不同意报官的;
“但当时她可是先把事情瞒下来,了结了才给父亲写的信!
“她就那么笃定父亲会同意不报官?爹你不觉得奇怪吗?
“别说她现在还没当上太子妃;
“便是当了太子妃、皇后、太后,甚至太皇太后,也断没有害人的权利!”商好好边哭边看商扬的脸色。
果然,商扬若有所思地盯着伏绾。
商好好知道,父亲开始怀疑伏绾了。
从小到大,无论父亲一开始多相信伏绾,只要她拱拱火,父亲没有一次是不站在她这边的;
而每次商扬开始怀疑伏绾,都是这副若有所思的表情。
区别就是,以前她都是暗地里挑拨商扬和伏绾的父女关系;
这次她仗着已偷回能作为证据的字据,敢当着伏绾的面栽赃。
“绾儿,你妹妹说的可是事实?”商扬问道。
“绾儿不知,父亲指的‘事实’是什么?”伏绾一脸冷漠。
商好好的栽赃在她意料之中;
父亲的耳根子软更在情理之中。
商扬忍着怒气说道:“哼,还能是什么!
“姨娘不见了,这么大的事,你居然拖着不报官?
“也是我忙着戍边,没空理论,现在想想,居然被你蒙混过去了!”
伏绾苦笑道:“父亲好偏心,问都不问,就说是我说谎。
“父亲戍边,母亲病重,长姐待嫁,弟妹弱小。
“这几个月,陇西侯府大事小情一应都是我料理;
“我为人女儿,帮父母分忧是分内事,不敢求父亲夸奖;
“但父亲刚回来就偏听偏信,未免让女儿寒心!”
说着,她从腰封中拿出两张叠好的纸,一一展开,正是商好好亲笔写的字据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