伏绾不过白问一句。
这问题她前世就问过,伏昕毫不犹豫地拒绝了。
洛阳伏家,满门忠烈;
他是当利侯的孙子、当朝大将军的儿子;
怎么可能因为一个女人去刺杀当朝皇子?
更何况,这个女人还是弃妇。
一个一无所有的弃妇。
不仅不会杀;
前世的伏昕,在亲眼看到元戎侵犯伏绾后,还会和他推杯换盏。
“你和四皇子怎么了?
“为什么要杀他?”伏昕这次倒没有直接拒绝。
伏绾冷笑道:“既然将军没打算替我办事,就别刨根问底了。
“我的事将军做不到;
“将军的心里话,也不用找我说了。
“河清是将军捉来的;
“将军说要看河清,我才让将军进了我的门;
“以后将军还是少来我这里为好,省得别人又说闲话。”
伏绾走时,把绝大部分陪嫁的动物都带走了,尤其是河清。
只有白象王,因为踩死了庄欠芍,已被朝廷处死,带不走了。
“你又赶我走。
“上次在东宫,你说东宫不是表弟待的地方;
“如今这是你家,难道我也待不得?”伏昕叹了口气。
“将军这话说得真怪;
“既是我家,为何要留你?
“你几次三番来找我,无非是为庄欠芍的死。
“我明确告诉你,庄欠芍的事,与我无关;
“你若真想替她讨公道,你找错人了。
“你该去宫里,翻观象观的记录。”伏绾冷冷地说道。
伏昕前番听到伏绾下逐客令尚且还能忍耐;
听伏绾提到庄欠芍,他不免难受:“伏绾,你真这么想?
“觉得我找你是为了她?
“我给写了那么多信,你难道一封都没看过?”
伏绾冷笑道:“那些信……
“啊,我想起来了;
“那贱人一死,你的信就断了。
“想必你那救命恩人死了,对你的打击很大。”
“你心情不好,我不和你吵。
“你若要继续当太子妃,我和洛阳伏家,会成为你终生的倚重;
“你若想和太子彻底断了,我就让父亲和祖父、祖母上书朝廷。
“你若还觉得我是为庄欠芍才接近你,随便你。”伏昕行了礼便离开了。
“姑娘,小伏将军他好像哭了……”云雾担心道。
“这么担心你的小伏将军,不如我为你说亲;
“让你风风光光嫁到洛阳,封个正五品令人可好?”
“奴婢多嘴了。”云雾红了脸。
伏绾说道:“早就说了,男人的话听听就好,别信。
“小伏将军说得那样情真意切,你感动了,觉得我心狠;
“实际上啊……
“说不定这会儿正修书给宫里,要去观象观给他的老相好查真相呢!”
伏绾猜对了八九分。
至于那剩下一二,不过是在“老相好”三个字。
伏昕进宫后,便按伏绾说的,翻阅了观象观半年来的出入记录;
其中最可疑的,便是正五品保林——第五惊鸿。
他让父亲上书朝廷,说明庄欠芍之死另有隐情;
皇上想起自己说过,东宫之事一律交由太子妃处理;
现在太子妃不在,理应交给太子来办。
元慎心里只惦记着伏绾,整天对着那几千颗夜明珠和那红衣白裳感伤;
哪还记得什么“庄欠芍”和“第五保林”?
他将事情丢给审理所。
审理正不愧是伏绾亲自选的,很快就带着调查结果和一名男子来见元慎了。
元慎见到他,不免又感伤一番。
审理所,是伏绾亲手建立的东宫机构。
赵孺子之事让她觉得,东宫难免发生大小案件,却没有合适的机构;
很多冤案就此产生。
当初的巫蛊之事,若好好查明,或许就不会有人冤死。
宫正司是专门处理宫人和女官的,若事涉太子妾侍,则无权限管理;
司刑寺空有权限,但是在宫外。
出入有宫禁,不方便、不及时;
且由于不归东宫管,有些命令到底执行得不彻底。
伏绾那次借着整顿典膳所的“东风”,不仅处理了东宫不少官员;
还新增了东宫专属的机构。
这也是皇后认为伏绾“天生是太子妃”的原因之一。
“回太子殿下,此人是观象观象奴。
“他已承认,是和第五保林联手,利用白象王踩死庄孺子。
“至于庄孺子如何在禁足期间来到观象观,他不知情;
“他只知道第五保林会安排庄孺子深夜到观象观;
“他只需要把大象准备好就好。”审理正让那名男子跪下。
“就是你用大象杀死庄孺子的?”元慎问道。
“是的。”这象奴看着不过是一名普通的中年男子;
元慎问什么,他就答什么;
面上不悲不喜,看不出表情。
“庄孺子如何得罪了你,你要杀死她?”
“她骗我娘子,说会帮她回东宫做女史;
“实际上不过是在利用她,让我娘子帮她做事。
“最后她的事发,我娘子发现自己再也不能回东宫;
“就悬梁自尽了。
“她一直用‘女史’吊着我娘子。她该死!”他的娘子,就是原先伺候秦夙的丁女史。
象奴的眼睛布满血丝;
提到自己娘子,他才有了些许情绪。
“你为什么非要用太子妃的白象王,来做这件事?”元慎喃喃问道。
他亲自过问这件事的原因,就在这里。
“是第五保林说的,要把这事栽在太子妃头上;
“让、让什么将军,误以为是太子妃杀了那贱人,离间他们的感情。
“这事和太子妃没有关系的,奴才从头到尾,都没见过太子妃。”
象奴,宫中地位最卑贱之人,尚且会为了成亲没多久的娘子报仇。
元慎不仅感慨。
他如果能像这名象奴一样保护伏绾,伏绾是不是就不会离开自己了?
好像自从二人认识以来,一直是伏绾在保护他;
他除了给她提供了“太子妃”的头衔,他还做过什么?
他摸着伏绾留下的那件红衣白裳;
她甚至连他送的衣服都不愿带走……
在外人看来,这件衣服和伏绾原有的那件并无二致;
只有伏绾能分得清楚,哪件是自己的、哪件是元慎赔给她的。
正如只有伏绾能分得清海晏与河清一样。
“请太子殿下尽快下废太子妃的诏书,方便你我各自婚配。”
这些天,元慎每天都能收到这样的信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