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英王殿下,打搅你了。再有两日就要到南阳了,按照殿下吩咐,派往南阳送信的信使也已经出发。鄙人这些时日以来,得到殿下的教导以后,思考许多。鄙人有一些话,想跟殿下聊聊,不知是否可以。”额尔齐木毕里克这些时日憔悴了许多,应是听了陈玉成的话以后,震动不小。
但是身为满清统治的受益者,他左右为难,坐卧不安,使他萎靡不少。不过这一路上,他倒是很配合,出头露面之时,言语也很是妥当,让太平军少了不少麻烦,比着苗沛霖那厮强上许多。
“多罗郡王不必客气,有话请直说。”陈玉成道。
“鄙人这些时日静下心思认真思虑,根据殿下所言,对照实际,发现确实如此。鄙人虽然寡陋无知,见识浅薄,可是咸丰九年与英法两夷的战事,也曾有所耳闻。那一战,我蒙古勇士确实死亡惨重。我蒙古勇士无双的骑射战术,在洋夷的枪炮面前,丝毫不能施展。我想请教殿下,此事是否确切?若是果然如此,朝廷所提倡的骑射之术完全已经不合时宜,难道我们的草原上的勇士就此成了废物不成?”额尔齐木毕里克痛苦而又迷茫地问道。
“多罗郡王,我可以告诉你,不仅在咸丰九年的那场战事中,蒙古骑兵完败于洋夷步兵。而且就在前不久的庐州城下,我军我军以五千火枪兵和十余门轻炮,就将多隆阿的三千满蒙骑兵全灭。而且这五千火枪兵中,实际上仅有一千火枪兵和炮兵参战,其余的四千火枪兵基本上就没有来得及发射一颗子弹。”
“真的吗?如此说来,殿下军队的战力还强于洋夷不成?那么我们蒙古勇士确实成了废物。”额尔齐木毕里克用力地扯着自己金钱尾发梢,頽搪地低下了头。
“其实,你们的骑兵还不是废物,若是在本总裁手中,骑兵还是很有大用的。只是你我目前还是敌人,我不可能将这种战术告诉你。对此我只能表示遗憾。”陈玉成像阿尔伯特那样耸了耸肩膀,其实这也是他后世的习惯。
“哦,对了,英王殿下,这才是我来找你的主要原因。作为蒙古人,我可以直接地告诉你,殿下,我们不可能投靠与你,因为我们的家人都在草原上。若是如此,恐怕正好给朝廷找到了的屠杀他们的借口。其实我还可以告诉殿下一个秘密,满族人对于我们,并不向你们想象中的那样好。他们对于我们的防备,更甚于对于你们汉人的防备。”
“我们蒙古本有一千二百万人。在满清长期统治之后,如今已减少至不到百万。前朝末期我们鄂热多斯部尚有12个鄂托克,大约60万部众,自清二百余年下来,而今只剩下20万口不到,还不足明朝时期的三分之一。满人利用喇嘛教以统治我们蒙古人,并于嘉庆年间正式立法禁止出家的喇嘛娶妻组织家庭,凡有兄弟八人者,七人须当喇嘛;兄弟五人者,四人须当喇嘛;仅有一人可为娶妻生子的平民,所以造成我们蒙古族人口数量逐年下降。”
“计划生育?不会吧?你们又不是牛羊,为什么就不反抗呢?”陈玉成惊得的口中简直可以装下鸡蛋。
“我们各部彼此防范,相互争斗的厉害,每个部落都争着抢着和朝廷拉近关系,以便取得朝廷对于部落的支持。根本不可能团结到一起,共同对付满族人。就这样两百多年过去,各部之间的仇恨越来越大,满族人对我们的控制也越来越紧。你所说捐献的事情,也是因为如此。”
“哦!郡王殿下,你不会过来就是告诉我你们不可能投降我们的理由吧?”陈玉成虽然早有预料,可是心中还是有一股失落的感觉。蒙古人是天下最好的骑兵战士之一,若是有蒙古人的协助,推翻满清的统治绝对易如反掌。
“当然不是,殿下,我的话题扯的远了。是这样的,殿下,我想结束你我双方的敌对关系,我带着伊克昭盟三千的勇士回到鄂尔多斯,并对长生天发誓,终生不再与你为敌。当然,作为条件,我配合好你们,把你们带入南阳城内。同时留下一半的战马作为酬谢。不知殿下以为如何?”额尔齐木毕里克说完,期待的眼光望着陈玉成。其实无需额尔齐木毕里克安排,陈玉成已经将非鄂尔多斯部的人马全部留下,补充自安庆之战以来北路太平军马军的巨大缺口。
“不知多罗郡王殿下今后的打算?”陈玉成并未回答,反而反问道。见陈玉成并未直接否定自己的想法,又问自己今后的打算,额尔齐木毕里克欣喜地回答道:
“殿下,从你口中得知土尔扈特部族的事情以后,我就打算回到草原,散尽家财,招募我们各部有血性的勇士,到西部去和罗刹人战斗,从他们手中将曾从属于我们的土尔扈特人和他们的土地夺回来。”
土尔扈特人是卫拉特人的一支,而卫拉特人其实就是瓦剌人。明代以后,卫拉特部逐渐强大起来,在也先父子的率领下,与拥有黄金家族血统的鞑靼部展开争斗,并一度控制黄金家族下的鞑靼部。达延汗以后,重新征服他们曾经的隶属——瓦剌部。不过,也有不少瓦剌人不肯臣服黄金家族的统治,向西北方向迁移,成为卫拉特四部。
“你认为可能吗?先不说清妖朝廷是否会支持你们。就说你们的骑兵能在俄国人的火枪火炮下,能够坚持多久?”陈玉成一盆冷水泼了下去。
“所以我才来找殿下。以殿下的睿智,绝对可以能够给我打败罗刹人的答案。”额尔齐木毕里克满有信心地说道。
“不可能。”看到额尔齐木毕里克当即失望的眼神,陈玉成赶忙接着说道:“哦……不是我不愿意传授你们同火器部队作战的骑兵战术,而是有太多的困难。首先清妖绝对不会允许你们擅自对俄国开战的,因为他们已经被俄国人打怕了。其次是仅凭着你的一己之力,根本不可能打败贪得无厌的俄国人。”
说到这里,陈玉成饮了口茶,继续说道:“三是俄罗斯不是金帐汉国时的罗斯公国了,他们的国土很大,比着中国还要大两倍。他们的经济实力也远超中国。而且他们军队的战斗力根本不是你们所能比拟的。他们不仅有着和英法两夷同样的火器部队,而且有着不弱于你们并且装备更好的哥萨克骑兵。就在前几年,英法联合奥斯曼帝国和俄罗斯开战,伤亡惨重的情况下,才将俄罗斯打败。所以即使你们整个蒙古部族都能团结起来,也不是俄罗斯的对手。以他们贪婪的本性,他们绝不会轻易将吞下去的肉再吐出来。其四是以清妖懦弱的本性,即使你们能将俄罗斯打败,清妖朝廷也会命令你们撤回来,再次将土地割让给俄国的。”
陈玉成并不想打击额尔齐木毕里克的积极性,只是俄罗斯此时太强大了,现在根本不是时机。
“照殿下来说,我们岂不是看着罗刹人把土尔扈特人以及他们的土地完全吞下去。我们难道就没有一点还手之力吗?”额尔齐木毕里克是一个有血性的蒙古勇士,一个满脑子恢复祖先荣光的大蒙古主义者。说着说着,话语中已经充满了沮丧。
“不,我们汉人有句话,君子报仇十年不晚。不是我们没有血性,而是我们讲究做好报仇的准备。待到有足够的实力彻底打败对手时,再一举击败对方,打得直到他们倒下为止。”陈玉成说道这里,额尔齐木毕里克已经抬起头来,认真的听了起来。
“现在的中国还在懦弱的清妖统治下,他们只知道压迫国内的各族百姓,维护他们的统治。在他们的统治下,中国与洋夷的差距会越来越大,就像一头生病的野牛,会越来越虚弱起来。现在的英法俄等国就像一头头恶狼,他们今天咬下一块肉,明天喝上一口血,让中国更加虚弱。失去反抗能力的中国,会吸引更多象英法俄那样的恶狼。中国在这些恶狼的围攻下,会变的越来越不堪,会失去更多的血肉,再引来更多的恶狼,直至变成一堆白骨。”
“我们怎么办?我们决不能成为这些恶狼的口中食,我们要根除中国身体上的痼疾,逐渐恢复身体,就一定要铲除清妖这个毒瘤,全国各族团结起来,奋发自强,建立起中国自己的工业体系。待到中国重新强壮起来,再打跑一头头恶狼,重新拿回我们失去的东西,并让这些恶狼付出血的代价。”陈玉成有感而发,滔滔不绝地向额尔齐木毕里克讲起了自己的理想和自己的奋斗目标。
“所以你可以选择逃避,你可以继续回到草原上做你逍遥的王爷,直到你们整个蒙古民族都变成俄国人的奴隶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