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大人,派去的使者被马成龙杀了。”正在沉思间,参谋激愤的声音惊醒了陈玉成。
陈玉成举起千里镜仔细观看,只见一个血淋淋的人头被高高地举了起来,鲜血还哩哩啦啦往下流。
陈玉成闭上眼睛,颓然坐下。听着对面叛军火炮有一声没一声响起,陈玉成重新站起身来,对通信参谋吩咐道:“去问问石大勇,能不能发炮把马成龙给我炸死?”
石大勇就是新军炮兵协统领,此次新军十斤以上火炮大都部署在花马池城头。由于二十斤以上火炮制作不易,新军目前火炮多是二十斤以下火炮。
不过这并不代表新军没有二十斤以上的火炮,二十斤以上的火炮临汾枪炮局也进行了生产。只不过采用的是嵌套法进行生产,人工拉制膛线。
由于膛线拉制难度较大,二十斤以上的火炮多是滑膛炮,线膛炮的比例较低,至今才不过生产了十余门。十斤以上火炮运输不便,加上陈玉成不想将此重器过早亮相,所以新军目前随行的二十斤以上火炮并不多,全都配备在炮协。
新军参谋署署长毕文晟举起大拇指仔细地比划了一番,这才不紧不慢对陈玉成说道:“大人,马成龙距离城头足有四里,而且躲藏比较严密,即使在二十斤炮的射程内,不过炸死他的可能性也不大。大人别忘了,咱们的二十斤线膛炮才两门。而且发射过早,很容易暴露咱们火炮射程。一次不成,下次再想炸死他就难了。还大人请三思。”
毕文晟是安徽寿州人,武举出身,最早曾跟随苗沛霖。最后看不惯苗沛霖墙头草的习性,遂加入太平军,成为英王殿属官。毕文晟对新式战术甚为痴迷,新军成立以后,被陈玉成任命为参谋署署长一职。
马成龙站在花马池北面的一个小丘上,虽然距离较远,不过他的旗帜却是十分醒目。陈玉成也是用大拇指测量了一番,结果正如毕文晟所说。
陈玉成叹了口气,这才对毕文晟吩咐道:“炮击命令取消。继续监视战场情况,有紧急情况叫我。”
说罢,陈玉成又重新躺在摇椅上,心中虽然还是纠结,可也只能纠结着。不过陈玉成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早早搞死马成龙的打算,毕竟马成龙作为红脖子会会首,其在会中的影响地位无人可比。陈玉成目前只是打算逼他让出宁夏,好好陪着新军玩玩。在增强新军战斗经验的同时,也为秦军的扩充提供时间。
只是想起马成龙的疯狂,陈玉成又不由得想起查干巴日来。马成龙此次既然亲征,他是绝对不会过来闹闹就走。
以他的打算消灭陈玉成这支部队恐怕只会是其中的一步,下面肯定还有第二步、第三步等等。既然马成龙要实现自己的目的,那么作为此时的陆战之王的马军,他绝对不会只派出一万马军来骚扰陈玉成的后路,毕竟他手中并不缺少马军。
他绝对还藏有后手,那么这个后手藏在哪里?又何时施展出来?这令陈玉成很是困扰。
既然北面只发现叛军一万马队,那么陈玉成断定马成龙其他的马队应该在南路。因为从南方出击,既可大规模使用马军,又可以截断陈玉成的后路,重要的是还可以给予陈玉成致命的一击。
只是查干巴日已经向西南方向侦查了三日有余,派出的十五队侦骑已经陆陆续续回来十队,均是没有发现叛军行踪。查干巴日亲自带队的红柳沟方向却是毫无音讯,这不由得让陈玉成为之担心。
这时,城外噼噼啪啪射击声又将陈玉成拉回现实。陈玉成知道这是对那些百姓进行的警告性射击。
又过了一会儿,一直在观察战场形势的毕文晟大声报告道:“大人,我军对那些百姓警告性射击不起丝毫作用。而且这些百姓看到我军没有向他们射击,反而前进的更快了。秦统制询问下步如何应对?”
陈玉成忽的坐了起来,拿起千里镜向外看去,只见那些带队的叛军军官正向百姓们说着什么,而那些百姓们也仿佛是吃了兴奋剂一样,木讷的脸庞上露出兴奋的神情。
“打旗语告诉秦家兴,战场没有百姓,一切让他自行处理。”看着那些汉人百姓在叛军军官的鼓舞下,正奋力向官军防线逼近。陈玉成觉得自己的愿望是那样的苍白无力,刚才的想法也只是自欺欺人罢了。
既然自己已经做到仁至义尽,那就不能再把他们当做同族对待。或许从他们戴上小圆帽的那一刻起,他们已经不再把自己看作为汉人了。
或许他们认为自己既然已经踏入造反这个有前途的伟业当中,那么也只有豁出性命来为子孙后代搏出一个光辉的前程。和那些湘军、淮军一样,哪怕是为夷族充当刀枪,哪怕是自己面前堆满同胞的尸体。
只是刚才自己的命令已经严重影响了秦家兴的决断,陈玉成决心绝了自己的妇人之仁,再不干扰秦家兴他们的决断。
命令很快就传达下去了,秦家兴并未做出丝毫犹豫。很快火炮和冲天炮的爆炸声陆续响起,而后是霹雳机关炮“砰砰砰……”的闷响,再接着是同治二年式步枪的射击声。
陈玉成已经懒得再看,他害怕自己内心的圣母情怀再次发作,影响秦家兴的指挥。只是远处传来的声声惨嚎,令他的心开始发颤。
或许是遗传了先辈嗜血的基因,马成龙对着眼前的杀戮却是更加兴奋。看着死士营堆积在敌军阵前的一堆堆尸体,马成龙有股莫名的激动。
虽然清军火器雨天的正常发射,令他很是吃惊,同时也让他原先的如意算盘落空,不过他依然很是兴奋。因为他发现清军的火器并不像传说中的那般厉害。
没看到吗?清军的火炮也就是在死士营进入三百步才开火;而那些被称为机关炮的东西也是在二百五十步开火;至于官军的火枪也是在二百步时才开始发射。至于第一次火枪在距离四百余步发射时,根本就没有造成任何伤亡。
那么,那些逃回去的无胆懦夫绝对是在骗自己,他们的目的只是在掩饰自己的懦弱。若是如此,自己赢得胜算的砝码就更大了。只要自己的马队一到,这些清军将会死无葬身之地。
只是他哪里知道,这是秦家兴对陈玉成命令变通后的结果。秦家兴知道自家总裁自从师从天父以后,性子也变得和以前不太一样。尤其是对待百姓上,不管是自家统治下的百姓,还是清妖统治下的百姓,一律不得骚扰。
若是有人敢以身试法,总裁是从来不手软的。从庐州到南阳,再到西安,被吊在旗杆上的人头也有百十个了。插标游营的更是数不胜数。
知道自家总裁的这点小心思,更是不想把自己的军功建在屠杀百姓身上的秦家兴,当即标定各种火器的射击距离,以免因为滥杀的名声,让自己日后无法在其他兄弟面前抬不起头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