重庆,梁成富进展并不顺利。重庆城建于嘉陵江和长江交汇的石山之上,峭壁险绝,三面临水,构成天然屏障,只有西南山脊一线可通浮图关。
周达武退至重庆以后,当即调水师炮船隔阻嘉陵江,让一路高歌猛进的太平军止步于嘉陵江前。无奈之下,梁成富一面集中火炮,与清军巡江炮船展开对轰;一面令部将吕大汉率领偏师于江东牵制敌人,自己则亲率主力在上游白碚渡趁夜渡过嘉陵江。
数千万年前,在地质作用下,重庆的西南部形成了一系列南北走向的弧形褶皱山脉,包括云雾山、缙云山、中梁山三条背斜山,后世称为川东平行岭谷。横亘于成都和重庆之间,构成了重庆陆上的三条防线。
成渝古道三列山脉中通过,要分别经过云雾山的云谷关、缙云山的青木关和中梁山的二郎关。梁成富部主力由白碚镇渡江南下,已经绕过了青木关,所以堵在太平军面前的也只有二郎关和浮图关(即佛图关)。
二郎关位于中梁山东岭,距离浮图关尚有四十五里,“万仞深壑,一门壁辟”,堪称佛图关锁孔。不过在二郎关之前,中梁山西岭还有一处关隘——龙洞关需要攻克。
攻占龙洞关和二郎关并未让太平军费上太多功夫,毕竟据守这两个关隘的都是些重庆府的团练。士气低下,装备也多是些冷兵器。
在太平军壬戊十二年式步枪的攒射下,那些土炮弓箭根本就没有还击的机会,两个关隘均是一日而下。
过了中梁山,就是一片坦途,直至离城十里的浮图关。浮图关壁立万仞,磴曲千层,地势险竣,两侧环水,三面悬崖,海拔近四百米。
通往浮图关的道路就在山脊之上,窄处不过十数米,道路两侧急剧倾斜。自古就是“四塞之险,甲于天下”的千古要塞,为重庆陆路咽喉要隘。
凡欲取重庆城者,必先陷浮图关,无一例外。
浮图关作为一座独立的城堡,有迎庆、泰安、顺风、大城关门四道,关墙南北近两江滨,以悬崖为屏障,高大坚固,关城呈三角形,范围较大,远望犹如雄伟的古堡,易守难攻。
把守浮图关的并非装备低下的团练兵,而是周达武的弟弟周康禄亲自率领的一千章武军精锐,配以重庆府两千团练,装备有洋枪洋炮。
梁成富所部绕道白碚都是轻装而行,并未携带几门火炮。即使壬戊十二年式步枪由于一路消耗,弹药也是不多。
面对浮图关要塞,虽想效张献忠那样绕道江津从菜园坝登陆,夺取浮图关。
可是水路却掌握在清军手中,若是从山下绕道菜园坝,恐怕长江中清军炮舰根本不给自己机会。思来想去,也唯有强攻一途。
在宽度不过十数米,而且没有任何掩护的道路上冲锋,尤其还是面对的是手持热兵器的敌人,惨烈程度可想而知。
虽然梁成富令步枪兵轮流压制敌人,可是在敌人拼死反击之下,太平军在关前撂下两千余具尸体。
攻击了数日,也未能攻下浮图关。见事不可为,梁成富也是果断,连关下将士的尸体都顾不得收埋,当下撤兵二郎关。
清军很是高兴,他们以区区三千余人对抗三万装备精良的发匪,杀敌近一成,牢牢把敌人堵在关外,当然有理由高兴。
当侦骑汇报发匪残部已经完全退入二郎关后,被连续失败压抑太久的浮图关和重庆城就成了欢乐的海洋。
两千团练争先恐后的出了城,打仗他们出不上力,不过斩首计功这种活绝对不能再落后,再说这些发匪一路从汉中打到这里,腰包里的金银绝对不会少。
既然发匪连同伴的尸体都不管,送上门的财物不收白不收。
只是他们高兴的太早了,当他们仅仅清理不到两百具尸体时。前面突然呼呼啦啦站起来近千具“尸体”,练勇们顿时就惊呆了。
日你先人铲铲,这都过了一天一夜了,龟儿子们怎么忍过来了?
只是这些太平军根本不给解释,提起刀枪就杀了过来,顿时就把这些练勇杀的溃不成军,直往关里冲。太平军边杀边追,和溃散的练勇们搅在一起。
城头上的章武军们傻了眼,不知如何是好?周康禄晕晕乎乎上了城头,他宿醉还未醒,就被急红眼的亲兵硬给架了过来,看见眼前情景顿时吓得酒就醒了一大半。
赶忙吩咐章武军们别管练勇还是发匪,照着人群尽管开枪放炮。同时令城门守军赶快收起吊桥,关上城门。
只是他这一放枪放炮,人群更加混乱了,个个都拼命往关里钻,城门哪里还关的住。
太平军乘势杀入城内,这些太平军都是梁成富从各部抽出来的精锐老兵,甚至包括手下的百余参护,个个武艺高强,悍勇无比,清军如何抵挡得住。
没到两刻功夫,那些敢于反抗的章武军和练勇就被杀的干干净净,周康禄身上也中了一箭,率领二百余残兵逃出了浮图关。
等周达武看到浮图关上的烽烟时,赶忙派人前往浮图关打探究竟。没到半路就遇到浮图关的败兵。
得知消息后,周达武急忙让朱桂秋率部增援,想趁太平军立足未稳之际重新把浮图关夺回来。
可等他的援兵赶到浮图关时,周德兴率领一千太平军增援马队刚刚赶到。一不做二不休,周德兴直接率领马队杀出城去,对着清军就杀了过去。
这三千清军已是周达武和朱桂秋所能拿出的最后精锐。虽然精锐,不过十里路下来,都是跑的上气不接下气,队形大乱,还没来不及展开队形,就被太平军冲的七零八落。
朱桂秋纵是久经战阵,可遇到这种情况也是毫无办法,只得含恨而逃。他骑着马虽然逃的生天,可怜手下的那些只有两条腿的兵佐却是逃不得。
再说他们也真的逃不动了,被太平军马队一阵砍杀后,纷纷跪地投降。
得到清军大批粮草枪炮弹药补充的太平军,在梁成富的指挥下,当下对重庆城发动了猛攻。
重庆城虽然粮草充足,不过精锐尽失,面对太平军不要命的攻击,守城的练勇胆战心惊,毫无战心。
纵是周达武把巡江水师的官兵也抽调过来帮助守城,不过在太平军的攻击下,还是左支右绌,险情不断。
七月二十八日,太平军用火药炸毁通远门拐角城墙,杀入重庆城内。周达武、朱桂秋见大势已去,只得乘坐炮舰逃往长江南岸,重庆城陷落。
恰在此时,东方也传来捷报。李福猷所部太平军,在荆襄水师的护送下,水陆并进,越过凶险重重的长江三峡,历经多次恶战,于7月中旬,攻克川东咽喉——夔州。
而后,又奋起余勇,再接再厉,在梁成富攻克重庆的前两日,攻陷长江上游另一重镇——涪州(今涪陵)。
自此,除了长江以南的部分府县,四川最为富庶的江北之地已基本落入太平军之手,并控制重庆以下长江水道。
7月30日,闻听重庆陷落消息后的骆秉章,顿觉大势已去,气急攻心,凶性大发。当下也顾不得奏请清廷,令人将监牢中的石达开、曾仕和、黄再中、韦普成等,全部押上刑场,凌迟处死。
次日,又令人把石达开年仅五岁大儿子石定忠活活闷死,自愿追随石达开一百余亲兵全被砍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