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州牧府,大厅中。

张昭和徐庶还在等待着,两人脸上的神情,都有些凝重。

张昭沉声道:“徐尚书,白鹿出现在舒县,是扬州的大盛事。依我看,这事情必须广为宣传,让天下人,知道主公的仁政。另外,祥瑞出现也证明了主公,是有着天命的。依我看,可以进一步南面称王。”

徐庶微微皱眉。

南面称王。

这事情明显不怎么合适,至少现在,绝对不合适。

他微微一笑,说道:“祥瑞的事情,还要主公来定夺。”

他没有表态。

徐庶虽然年轻,职务也比张昭更低,可是他更加的谨慎。涉及到祥瑞,甚至要劝进,太过于仓促冒失。

徐庶看了张昭一眼。

张昭最近的举动,很有些反常,不像是张昭的行事风格。他想到了自己听到的风声,张昭和扬州的大族打得火热,关系很近。

或许这是扬州大族的利益所致。

一旦陆玄采纳张昭的祥瑞,意味着,进献祥瑞的人有好处,扬州大族自然能得到好处。

徐庶心中想清楚后,更是打定主意和张昭划清界限,不能沾染上。

这不是什么好事儿。

张昭看到徐庶不接话,眉头微蹙,也没有再多说了。他捋着颌下的胡须,说道:“等了这么长的时间,主公怎么还不接见?府上也没有什么人,主公今天搞什么啊。”

徐庶又看了张昭一眼,没说话。

张昭的话有些飘了。

就在此时,一阵脚步声传来,陆逊进入大厅,行礼道:“张尚书、徐尚书,请随我来。”

张昭和徐庶起身,就往书房去。

两人见到陆玄,齐齐行礼。

陆玄面色沉静,波澜不惊,问道:“子布、元直,你们联袂来,有什么事情吗?”

徐庶恭恭敬敬的禀报道:“主公,舒县的县令朱温,在舒县发现了一头白鹿祥瑞,把事情禀报到了礼曹。卑职和张尚书说了,张尚书提议请主公决断。”

张昭接过话道:“主公,白鹿出现在舒县,这是天赐的祥瑞,更是上苍对主公的褒奖,是上苍对主公的认可。由此观之,主公……”

“等一等!”

陆玄直接打断。

他看着眼前的张昭,直接说道:“关于祥瑞的事,暂且等一等,等其他的人到齐后再说。”

张昭愣了下,心头有瞬间的迟疑。

他才说了祥瑞,陆玄就说等其他的人到齐了来说,难道陆玄已经知道了?

张昭一时间,摸不准陆玄的态度。

按理说,白鹿这样的祥瑞,对任何人都有吸引力。尤其是陆玄,年纪轻轻,想着建功立业,祥瑞更是大功的佐证。

张昭觉得有些不对劲。

只是,张昭代表了扬州豪强大族的利益,他和曹家、彭家、陈家等大家族有了共识。一方面,要借助祥瑞增强他自身的影响力。另一方面,也需要借助祥瑞,团结更多大族的人。

没过多长时间,一阵脚步声传来,周瑜、鲁肃、阎象、糜芳等所有人联袂进入。

张昭看到全部的人到了,而且周瑜作为军方代表也来了,他捋着胡须的手微微一紧,旋即恢复了平静。

在场许多人,都是扬州大族出身。

他的出发点,未必有人反对。更何况,陆玄更进一步,对许多人来说也有好处。

一众人行礼后,所有人各自落座,一个个脸上的神情都有些疑惑,平日里大家都是各司其职,很少有这样聚集的情况。即便是几次对外征战,都没有全部到齐。

这一次,所有人都来了,可见事情的重要性。

陆玄直接道:“张昭,说一说你发现的事情。”

张昭站起身,躬身向陆玄行了一礼,开口道:“诸位,今天要谈的事,是舒县的县令朱温禀报,说在舒县发现了一头白鹿祥瑞。”

“我认为,白鹿的出现,是对主公的提醒。主公现在仅仅是一州之主,明显是位不配德,所以,卑职恳请主公再进一步,南面称王。”

哗!!

书房中,一众人尽皆震惊。

没想到张昭会建议陆玄称王,这突兀的建议,震惊了在场的所有人。

陆玄对张昭的表态,没有给予回应。他看向其他人,问道:“关于祥瑞的事情,说说各自的意见?”

“主公,卑职反对。”

鲁肃直接开口。

他站起身,脸色严肃,掷地有声道:“主公,张昭的劝进,不是帮助主公。他是蛊惑主公,是在害主公。董卓强横无比,直接废立皇帝,都不曾称王。”

“袁绍出身四世三公的袁家,独占北方,甚至袁绍也有野心另立天子。可是,袁绍也不曾称王称帝。”

“为什么曾经的董卓,和现在的袁绍,都不选择称王,因为大汉朝没有异姓王的先例。”

“当年高祖皇帝立下白马之盟,非刘氏不得为王。”

“主公如果称王,那就打破了曾经的约定,会使得天下的目光,都云集到主公这里来。届时,西面荆州的刘表,不会再和主公和平共处,必然和主公划清界限。”

“曹操和袁绍,都会敌视主公。”

“乃至于主公内部,也会生出分裂,会进一步抨击主公。另外,刚刚建立的五经馆,其中的大儒名士更会因为主公的立场,全部纷纷表态,或许很多的人会直接离去。”

鲁肃盯着张昭,眼神前所未有的冷肃,高声道:“张昭蛊惑之论,不是帮主公,是害了主公。请主公诛杀张昭,以正视听。”

书房中的氛围,瞬间紧张。

陆玄看到了这一幕,心中反而笑了起来。张昭提出了祥瑞,他就想借此看一看麾下人的态度。

鲁肃很不错。

依旧清醒。

鲁肃的考虑,才是关键。

这些方面的权衡和问题,张昭作为一个智者,会考虑不到吗?

不会!

张昭肯定看得清楚。

只是张昭的身后,已经云集了一批豪强大族。所以张昭有了利益的羁绊,就必须考虑这一批人的利益。所以张昭明知道有问题,也说出了劝进的一番话。

当然,张昭或许也在赌,陆玄的实力强,称王后扛过去就不一样了。

陆玄心如明镜,他心中更有了想法,借此机会敲打和处置张昭,同时再整顿一下麾下的思想。

统一思想。

整肃内部。

不对外作战的时候,这就是夯实基础,稳固内部的机会。

陆玄没有对鲁肃的话表态,也没有处置张昭,他再一次问道:“其它的人,都说说看,有什么看法?”

周瑜站出来,抱拳道:“主公,卑职反对。张昭的劝进,简直是荒唐。主公要称王,首先也必须彻底的掌握扬州、徐州,再夺取更多的地方,一步步靠实打实的实力称王。”

“靠祥瑞称王,卑职没有听过这样的道理。”

“卑职认为,当主公的实力,能碾压曹操,甚至可以轻易扫荡袁绍的时候,再来考虑称王,乃至于考虑更多。现在考虑称王,是沐猴而冠。”

周瑜躬身道:“请主公三思。”

“主公,卑职也反对称王。”

庞统也站出来,开口道:“舒县的县令朱温,不去考虑治理地方,反而靠谄媚的方式获取主公的关注。这样的谄媚小人,该当诛杀。请主公杀鸡儆猴,彻底断绝这样的谄媚之辈。”

陆玄看在眼中,心中愈发满意,鲁肃、周瑜、庞统都无一例外的反对。

这些是他的核心人员。

这些人,才是和他一条心的。

张昭听得面颊抽了抽。

杀鸡儆猴?

他是猴吗?

张昭环顾周围,看向糜芳、阎象的时候,眼中有了一抹期待,如果其他的人能支持,那就没关系。

阎象站起身,他的年纪更大,拄着一根拐杖。他是刑曹尚书,在陆玄的麾下很低调,可是阎象负责的刑曹,处理诸多的案件,从来没有失误的。

如今的刑曹,已经彻底运转。

这一切,都是阎象的功劳。

阎象拄着拐杖,不苟言笑的神情透着肃杀,高声道:“主公,始皇帝之所以扫灭六国,是奋六世之余烈,靠将士用命,才能扫荡六国。”

“高皇帝之所以能击败项羽,建立大汉,是靠萧何、张良、韩信等文官武将用命,靠将士拼杀,靠着坚韧不拔屡败屡战的斗志。”

“老臣从来没有听说谁,是靠祥瑞的?”

他斜眼扫了张昭一眼,忽然哦了一声,拉长声音,说道:“老臣想到了一个人,是靠祥瑞的。”

“这个人是王莽!”

“新朝的王莽,就是靠着各种祥瑞上位的。最终的结果是什么呢?”

“倏忽之间,就没了。”

“如果主公喜欢祥瑞,臣敢断定,扬州和徐州境内,将会有无数的祥瑞出现。后世子孙,都会效仿,这样的祥瑞,惹人发笑。”

阎象郑重道:“自古立功、立言、立德,都是靠个人的躬身做事,都是靠日复一日的踏实勤勉,才有了得之不易的功劳政绩。从来没有什么祥瑞降临,天将功德,天赐一切的。”

糜芳看到这一幕,其实他的内心,是希望陆玄称王的。可是,情况似乎是一边倒的反对。

没有人支持张昭。

糜芳暂代户曹尚书行事,毕竟原本的户曹尚书蒯良,去了徐州担任徐州刺史。

糜芳的才智不足,不过他清楚一点,周瑜和陆玄的关系是最亲近的,鲁肃是陆玄拜为军师的人。

这两人是陆玄的心腹。

两个人都反对,糜芳一下就有了判断,他主动开口道:“主公,卑职也反对。”

工曹尚书李潜也站出来,反对道:“主公,卑职也反对。”

张昭的脸色,阴沉下来。

除了他,全部的人都无一例外的反对,没想到引发的事情这么大。张昭甚至没想到,事情才刚上奏,陆玄就先一步召集了所有人来商讨。

按照张昭的想法,涉及到扬州大族的利益,周瑜不该反对。只要周瑜不反对,军方有了意见,自然就不一样。

可是,周瑜明确的反对。

张昭知道情况不怎么好,再次道:“主公,即便是所有人都反对,卑职也不同意他们的意见。主公诛吕布,灭袁术,败刘备,纵横天下,无人能敌。现在祥瑞出,南面称王,有什么不可以呢?”

陆玄看着张昭死撑,心中摇头。

利益啊!

真的容易冲昏了人的脑袋。

这也是历史上,孙十万和张昭之间矛盾的根源。孙十万称帝后,两次想要设立丞相,官员推荐的都是张昭,可是,都是孙十万否决了,不让张昭出任丞相。

其原因,就是张昭作为大族势力的代表,已经是根深蒂固,必须要遏制。

陆玄刚准备说话的时候,忽然顾雍又来了。

陆玄有些意外。

顾雍才离开没一会儿,竟然又来了。

顾雍来到陆玄的身边,递上了一封书信,说道:“主公,卑职刚出去不久,就得到下面传来的消息,真如主公所料,祥瑞和丹阳郡朱家有关系。”

“有朱家的人朱构,带着祥瑞白鹿来了舒县,送到了朱温的手中。目前,我们的人已经拿下朱构,提审了一番,审问了一些消息,请主公阅览。”

陆玄接过书信,迅速查看。

事情并不复杂。

朱构是丹阳郡故障县朱家的人,给朱温送来了白鹿。

然后,有了朱温的上奏。

朱构的解释,是朱构为了家族利益,希望朱家得到好处,没有其他的意思。

陆玄吩咐道:“姐夫,朱构的话不一定属实,朱家不可能无缘无故的有祥瑞。你安排下面的人,调查朱构和朱治的关系,以及孙策家眷的情况,就往这方面提审。”

“喏!”

顾雍急匆匆离开了。

书房中的人,都听到陆玄和顾雍的对话,鲁肃、周瑜等人神色不变,看向陆玄的眼神更是钦佩,没想到陆玄早就已经开始调查了。

这些人心中欢喜。

张昭的心,更是沉了下去。

朱温没什么问题,朱家似乎有问题,而且朱家可能和孙策的家眷牵扯上了。

似乎,他被祥瑞的事坑了。

张昭知道了这情况,哪里还敢死撑,撩起衣袍,扑通一声跪在地上,高声道:“主公,卑职上奏祥瑞的事,绝对没有其他的心思,仅仅是为了劝进。”

“卑职,不知道朱家的情况,不清楚朱构是谁,也不知道丹阳郡朱家。卑职从一开始,就支持主公,绝不可能有其他的心思,请主公明鉴!”

这一刻的张昭,以头叩地,心中惶惶不安。

他无比的后悔。

在陆玄麾下,他是文官之首,因为背后扬州大族的利益,他主动劝进,没想到一脚踩在了泥坑里面。

陆玄看着张昭,神色冷淡。

因为五经馆的事情,张昭曾经来反对,陆玄组建了亲军,这事儿还在推进,可是没有太大的反响。现在,又是因为祥瑞的事情,张昭来劝进。

张昭能力是有,可是张昭和大族之间的纠葛,却是纠缠起来。

这是陆玄不允许的。

正好,借此机会处理,免得张昭老是有问题。

陆玄没有说话,书房中寂静无声,时间一点点的流逝,转眼两刻钟过去,顾雍又急匆匆的进入。

顾雍来到陆玄的面前,禀报道:“主公英明,朱构已经交代了,他是受朱治的安排,专门来进献祥瑞,要让主公称王称帝的。”

“这一切,都是朱治的阴谋,是朱治谋划的。”

“朱治带着孙家的人,从吴郡离开,出海逃到了倭国,已经在倭国立足。因为朱治发现了一头白鹿,所以专门让朱家的人送回来,要让主公更进一步,成为天下之敌。”

轰!!

张昭的脑中轰然炸响。

他心头酸楚。

终日打鸟,竟然被鸟啄了眼睛,他张昭竟然被算计被利用了。

张昭跪了很长时间,已经是身体酸疼,可是现在,他来不及去考虑身体的酸楚,双手俯伏在地上,屁股撅得老高,高声道:“张昭有罪,请主公降罪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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