魏永明对他们的乐观结论有点怀疑,但还是忍不住浑身一松,咧开嘴笑道:“嗨呀!怎么不早点来,也省的咱们受累搬那俩箱子。”
曹老三带着武七出门去看情况,街上的百姓也都在奔走相告,消息五花八门,但汇总起来只有一条:城外的清兵对太平军展开了进攻。
昨日布政史崇恩弃城而走,一路上不断派人去向各路清军告急求援,巡抚张亮基当晚便率兵袭击了外围的一部太平军。
崇恩逃到五十里外的夏津县稍作整顿,连夜纠集当地团练,今晨与胜保、善禄等将领分别从各个方向攻击太平军,力图纾解临清之围。
太平军对此也是早有防范,各部人马纷纷掉头迎击。双方在外围迸发了几场战斗,清军虽然没能占到便宜,却也有效牵制了太平军部分兵力,临清守军压力骤减。
城外交战如火如荼,城内军民欢欣鼓舞。本以为胜利在望,不料接连几天下来,清军始终无法取胜,攻势愈发绵软无力;太平军却逐渐变被动为主动,一边防御一边攻城,两面作战依旧游刃有余。
胶着的状况持续了多日,临清城墙受损严重,守军已经死伤近半,形式岌岌可危。胜保只得从麾下抽调了八百名士兵,派他们由北门进城协助防御。
屈指算来,太平军围城已经超过十天了。刘掌柜等人大感气馁,原指望官军一鼓作气击溃敌人,现在看还不知要僵持多久。魏永明则挂念着跟随张亮基出征的西城团练,暗暗为何大庚和曹老六担心。
这天傍晚,曲掌柜倒是带回来一个好消息。衙门里有个小头头曾向分号借过十两银子,一直没有还清,今日二人巧遇,闲谈之间听说他刚被调去看守北门。
曲掌柜登时上了心,拉他到僻静地方询问城北一带的情况,得知北门外战事零星,相较其余三个方向要平静的多。曲掌柜暗喜,当即一口免掉了他的债务,请他找机会开门放分号众人出城。
小头头听说他们有七个人和一辆马车,连连摇头拒绝。毕竟战时私开城门是重罪,何况他只负责内门,外面两道门另有别人把守。
曲掌柜再三恳求,又许下一笔银子作为酬谢。小头头十分动心,思前想后终于点头答应,但最多只能偷放一个人出城。
曲掌柜立刻回来把这件事告诉大家,末了问道:“能走脱一个也是好的,总胜过一齐困在这里。老掌柜您说呢?”
“那是自然!”刘掌柜颤巍巍的抚了抚双掌:“咱们已多耽搁了十几日,济南那边肯定急坏了。如此好歹能有个人回去报信,叫东家他们安心。”
“您说的对。”曲掌柜转头看看屋内几人,犹豫道:“那...叫谁回去呢?”
“你熟悉临清地面,最好留下照应大伙。我一把老骨头,又是掌柜,自然也不能走。”刘掌柜皱眉琢磨了片刻,对曹老三说:“老三,辛苦你回济南报信吧。”
曹老三微微一怔,摇头道:“我若丢下诸位自己回去,今后无论如何也端不起镖局子这碗饭了。”
“说的也是。”刘掌柜转头看向魏永明:“登初,那还是你去吧。”
“我倒是想去...”魏永明难为情的笑笑:“可我不会骑马呀,走回去得好几天吧?”
“啧,算了算了。”刘掌柜嗟叹一声:“老王,看来只能靠你了——莫要推辞,咱们总不能让小姐冒险出城吧?”
“自然不能。”老王看看葛清竹,见她点头默许,便爽快的一口答应:“那就依您的意思。只是咱这匹马没配鞍具,请曲掌柜帮忙寻一副来。”
曲掌柜正要答应,一旁曹老三先说道:“你们的马是拉车用的,没驮过人,定然难以驾驭,再说还要留下来拉车。王大哥,你不如将我那匹马骑走吧。”
老王一愣:“那曹师傅你怎么办?”
“等长毛退去,大伙依旧坐车,我再另找马匹便是。如若不然...”曹老三稍一停顿,淡淡笑了笑:“那匹马跟随我多年,极通人性,还望王大哥悉心照料。”
这话颇有几分托孤的味道,众人心中略感酸楚,赶忙打岔说笑,将气氛搅的轻松了一些。曲掌柜再次出门去找到那小头头,与他约定好了出城的时刻。
第二天下午,武七给曹老三那匹马喂足草料,又准备了两日份的口粮。老王白天在里屋歇息休养,直到入夜后才精神抖擞的出来饱餐一顿准备上路。
城中正在实施宵禁,二更刚过,魏永明轻手轻脚的走出分号,先去街口看清四周没有巡夜的士卒,然后招呼身后的老王和曲掌柜跟上。
三人借着朦朦的月光摸黑来到北门,等在这里的小头头收下银子,命令手下开启大门,亲自将老王送出了城。
清脆的马蹄声从城墙外遥遥传来,很快又消逝在寂静的夤夜之中。
曲掌柜长吁了一口气,自言自语道:“这下妥了。但愿他平安无事,顺利把消息带给东家。”
“没问题,曹三哥这匹马脚程快,估计天亮时已跑到安全的地方了。”魏永明很有信心:“倒是咱们还不知要在这里呆多久,先前屯的干粮快吃光了,明日需再去搞些回来。”
“好说,城中粮库充实,饿不着你。”曲掌柜轻轻一笑:“听说外面那些长毛快没粮了,前两日在周围村庄到处抢掠。可现在正值春荒,百姓家中又能有多少存粮?”
“怪不得今天长毛炮火稀稀拉拉,好像没什么劲头,原来是忙着抢粮食去了。”魏永明若有所思:“这么说来,他们也撑不了太长时间吧?”
曲掌柜摇摇头:“那谁说的准呢,咱们还是做足准备,明日一早去粮行采买吧。”
两人一路低声说笑着回到分号,刚一进门,刘掌柜便起身问道:“老王出城了?”
“这会儿已去的远了,老掌柜放心。”
“嗳呀,你们走了这许久,可叫我担心坏了。”刘掌柜一边絮叨一边想再坐下,就在屁股刚要挨着椅子之时,猛然间一声山崩地裂般的巨响,震的他一个屁墩摔在了地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