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谢谢爹!”魏川岳喜不自胜,旁边小伙伴们嘻嘻哈哈叫着他的新名字,脸上不乏羡慕之色。
罗亚安若有所思的点点头,将刚烤好的肉串分给孩子们。魏永明去内院叫来葛清竹等人,将魏川岳介绍给大家。
魏川岳恭敬有礼的逐一问候,四婶和芹菜都欢喜的不得了,葛清竹却被他一声“干娘”臊红了脸。
魏永明让她们仨带着孩子们去内院玩耍,转头举起酒杯对罗亚安笑道:“你当初给我做媒娶到清竹,帮我盖起这间大院子,今天又替我收了个干儿,我得好好敬你一杯。”
“还真是,我这些年可为你操了不少心。”罗亚安一饮而尽,放下酒杯说:“话说回来,你和清竹成婚快两年了吧?怎么没生个一儿半女的?”
“谁知道呢。”魏永明微微一皱眉:“其实我本不在乎有没有儿女,只是…若往深处想想,不免又有些担心。”
“担心什么?”
“这不是明摆着么?”魏永明右手指着自己的太阳穴,左手指指胸膛:“如果我果真是魏登初的后人,那...万一他没能传宗接代,今后的事情可就难说了。”
“说的也对。”罗亚安怔怔望着天上的云朵出了会儿神:“咱俩来这里多久了?”
“我是第七年,你是第五年。”
“呼,不知不觉就是五年,咱俩竟然都说到传宗接代的话题了。”
“......可不是么。”魏永明闷闷瞥了他一眼:“你过来之前就儿孙满堂了,倒是不用忧虑这些。”
“我看呐,一切皆是命数使然,你也甭再杞人忧天了。”
“我是担心自己将来存在与否,怎么能叫杞人忧天呢。”
“反正都是无法预知的事情,想也没用。更何况...”罗亚安慢条斯理的拿起一把羊肉串:“登初啊,你如今还有回去的念头么?”
“什么意思?”魏永明四下看看,挠头愣道:“这儿又没别人,你怎么还叫我登初?”
“唔?习惯了,脑子一时没转过来。”罗亚安叹了口气:“几年时间下来,我已经不再琢磨回去的事情了,感觉留在这里也没什么不好。”
“你刚来的时候就是这么打算的吧!我还记着呢。”
“不一样。刚来那会儿纯粹是感觉新鲜,想多体验体验当大官的滋味。现在则彻底沉下心了,只想踏踏实实的活在当下。”
“...是么。”魏永明心中五味杂陈,不知该如何表态。
二人又喝着酒聊了一会儿,罗亚安起身告辞回府,出门时步履竟已略显蹒跚。
魏永明看着他费力的坐进马车,尽管知道那是崇恩的身体,却也难免为罗亚安感到些许心酸。
难道真的就在这里终此一生么?或许也是一种选择。魏永明摇摇头,不愿再去多想。
回到内院,芹菜已为魏川岳收拾出一间耳房居住,又帮着四婶张罗了一大桌好菜,庆祝魏永明收下义子。魏家宅院从此多了一口人,也多了一份热闹。
魏川岳生在贫寒之家,不过他娘是村塾先生的女儿,从小便教给儿子一些做人的道理,所以他谈吐举止比较有修养,很得大人们的喜爱。
然而十一二岁正是男孩子顽劣的时候,魏川岳又是大气外向的性格,住熟了之后忍不住调皮捣蛋,惹的四婶等人哭笑不得。
好在他调皮捣蛋还算有分寸。大概是幼年受过启蒙教育的缘故,魏川岳很快展现出了聪明好学的一面,常翻看葛清竹从娘家带来的书本,遇到不懂的地方就去向干爹干娘讨教。
魏永明忙于西城营的事务,还要不时去高都司巷露露面,实在没精力管他。何况那些之乎者也的句子自己也未必能解释明白,索性将他推给妻子打发。
而葛清竹虽然能读会写,但所学毕竟十分有限,肚子里的存货难以应对小孩子旺盛的求知欲,总是被他随口提出的问题问的哑口无言。
两口子无奈,想起当初何绍基曾经介绍过一位王秀才教武七识字,便又带着礼物上门拜访,高薪请他来教魏川岳念书。
王秀才自认为这份工作毫无难度,于是欣然应允,开开心心的上门来当了家庭教师。没想到魏川岳这孩子脑袋灵光,又是童言无忌,屡屡针对秀才口中的陈腐论调提出质疑,且角度十分刁钻,常常问的他冷汗直流。
魏永明听说之后既好笑又高兴,遂安排王秀才从此只需教他写字和诗词歌赋,不必再讲说四书五经之类的文章。
他自己则抽空教干儿子学习世界地理、历史,偶尔也适当涉及一点自然科学的粗浅内容,希望能让他初步建立基础的近代知识体系。
魏川岳明显对干爹教的东西更感兴趣。虽然受到时代环境制约,许多内容听起来抽象空洞,但并不妨碍他尽情想象,对干爹的崇拜也与日俱增。
魏永明自然十分欢喜,然而触景生情之下,忽的记起武七离开济南已近两年,如今又快到腊月了,他却依旧音空信渺。
魏永明心中顿感不安,随即派出几名团勇前往堂邑镇武家庄查访。团勇们一路打听着找到地方,武七家里却是空无一人。
听村里的同族兄弟说,去年春天武七他娘病死,他把母亲下葬后在家住了几个月就说要去济南,从此再也没回来过。
团勇们又去附近镇上打听了一圈,丝毫没有武七的踪迹,只好赶紧返回济南汇报。魏永明听完倍感惆怅,虽然嘴上没说什么,心中却有了不祥的预感。
四婶和葛清竹得知此事后颇为感伤,禁不住掉了几滴眼泪,埋怨魏永明没有早些派人去找。
魏永明也不免自责,想到当初去东昌府途中与武七相遇、于临清分号内一同躲藏避祸、之后来西城营服侍自己左右,一切犹在眼前。
不知这位与自己颇有缘分的小兄弟如今是死是活?眼下天上已经飘起了雪花,假如他尚在人间,此刻又该去哪里避寒过冬呢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