但她左不过就是用他破了这身子罢了,怎么还说上下聘了?
难不成他是个对女子负责的好男人?!
若真是······又怎会入了她的房?呵!
但就是娶回去了又能如何?不过是家里多一个罢了。
也只能随意编了个假名蒙混过去。
破身的事她自然不会隐瞒,对方还亲自找了女医上门验身,确凿之后自然没有好脸色,一顿羞辱之后便退了婚事。
所幸苏府对外往来的一直是韩氏,那番羞辱韩氏也只能担了。
苏诚骞大怒,狠狠的将她打了一顿,关进后院好几一阵子才放出来,却是隔日将她送去了偏僻的庄子。
仍记得她刚被放出来时,看着母亲脖颈上掩不住的红红紫紫,便知道为了让她出来,没少受委屈。
“小姐,你还好吧?”翠竹看着苏宁安站在庙门前迟迟不动,忍不住催促。
“没事。”
苏宁安摇了摇头,若她没记错,与严卓相遇,也就在这几日。
稍稍提起裙摆,踏上石阶,跨进云隐寺大门。
······
“小主,这燕窝还得趁热喝。”梳着双髻的宫婢将热呼呼的燕窝舀了小半碗出来,放在苏玉心的面前。
苏玉心看着玉碗,勾了勾唇,宫里的吃穿用度皆有讲究,不可逾越分毫,这玉碗是四品美人以上才能用的,可谁让她肚子争气呢!
摸了摸小腹,虽然入宫便被封为才人,已经是秀女里品级最高的。
可皇上对后宫位份甚是严苛,即便宠幸多次也不肯给封号,直到她有了身孕,这才赐了一个“玉”字作为封号,虽然是从她名字中捡一个字,但好歹是亲赐的封号。
不管她这一胎是男是女,皆占了一个“长”字,即便之后再有其他的皇嗣出生,与她的皆是不同。
想来她诞下皇嗣之后,晋封是板上钉钉的事,她的品级虽不足以抚养皇嗣,但皇上也答应考虑,呵呵,位份的事算是有着落了。
用勺子搅了搅燕窝,才道:“皇上又去了云隐寺?”
“奴婢未打听到,御前的人嘴紧得很,但皇上确实出宫了。”
苏玉心听着,“哐当”一声放下了勺子,再香甜的燕窝也没了胃口。
当时若非看到有人拿着一幅画在摊子前打探出自谁手,恰好画那幅画的人和画中人她都识得,而探寻之人,正好有人认出正是当今皇帝的近身侍卫顾禹安!
没过几日,便有人奉皇帝口谕亲自来苏府寻人。
幸好那人又被早早的送去了庄子,她们本就有几分像的,那日她仿着苏宁安的妆容,又“无意”间出现在他们面前,这才引得皇上下了旨让苏家送女儿进宫。
得知皇上在做皇子时,便有了每月十五前后去云隐寺的习惯,还以为皇上是喜爱礼佛。谁知偶然瞧见龙案上摊开的画像,这才印证了她的猜测,皇上想找的人果然就是苏宁安!
苏宁安的身子,便是在上香那一日没的!正好也是十五前后!
若非嫡母难产的消息瞒不住,她也不会在前些日子就让母亲放出消息,让苏宁安知晓。叫她趁着这几日阴雨连绵赶回来,山路崎岖难行,马车侧翻、落石甚至是泥石流什么的,是常有的。
但······万一她命大呢?
苏玉心不觉握紧了帕子,心中不肯松懈半分。
得让母亲注意些,即便她真的有命回长安,也得叫母亲早早的让她们母女团聚才是!万不能让皇上瞧见那张脸!
虽然她并不觉得皇上会真的遇见苏宁安。
云隐寺
“女施主,这是你们的住处,敝寺乃佛家庄重之地,规矩森严,还请施主晚膳之后,莫要乱走。”
“自然,我等既在此祈福,断然不会坏了规矩。”苏宁安双手合十,抬眼四处瞧瞧,云隐寺啊,终究还是回来了。
小沙弥引着苏宁安走过蜿蜒的石子路,消失在一片竹林之后。
偶尔一阵微风扬起竹叶之间一片沙沙声,沈言酌一身白袍,走出大雄宝殿。
“爷?”安礼跟在沈言酌身后,却见主子忽然驻足,望着身后的一片竹林,也跟着望了过去,入眼的也只是一片竹林而已。
“无事。”沈言酌捏紧了掌间的佛珠,与那女子初遇时便在此处,但一夜恩爱之后却消失无踪,她还是第一个!
谈不上爱,却是不甘以及······羞辱!
他堂堂皇子,如今又是九五之尊,天下共主,何时被人这样对待过!
沈言酌早早便有了女人,遇见她之前,觉得男女之间就是那么回事儿,但遇见她之后,才知其中奥妙,可是再难寻到如此契合之人!
轻合眼帘,靠在马车内的软垫上,滚动的车轮伴着轻微的摇晃,忽然间让他眉间有了几分疲色。
······
云隐寺的偏殿并不算小,正中央立着约莫三四个男子一样高的地藏菩萨金身,两边垂下的明黄色的绸缎上,以红色丝线绣着地藏菩萨全称,旁边亦各垂着三道莲花幡。
苏宁安跪在佛前,从晨起到现在,三炷清香已经换过三轮,终于念完的整本地藏经。
目光徐徐向上,看着佛身巍峨,菩萨慈悲,想必定能怜她,让母亲和弟弟脱离苦海,来世安乐。
却不由得想起以前,她擅自破了身子,虽然拒了婚事,却也被关在离长安城甚远的偏僻庄子中。
虽然允许母亲给自己写信,但一个月只有一封,不能再多。
但突然之间,她每隔两三日便能接到母亲的书信,母亲字字欣喜,说是大夫诊出她腹中的像是个男孩儿,父亲亦经常来院子,对她多有关照。
有儿子傍身,又是嫡子,相信母亲今后的日子会好过许多,只是她这个女儿却不能在跟前侍奉,实在是不孝。
那时她心中欣喜,却又遗憾。
若她是个有能力的,定会将母亲带出苏家,不再受人磨挫。可母亲眼瞧着是离不开苏家,其实有个儿子傍身,也是极好的。
没过几日又接到了母亲的来信,说父亲那边已经默许她回来,不过要等到生下孩子之后。
知道母亲怀孕后不久,她也学着给弟弟做了些小衣服,给母亲做了抹额,每一次接到信知道母亲和弟弟安好,心中对于团圆也就多了一份期盼。
一日复一日,做好的女红竟积攒了小半个箱子,心中的期待如同寸寸高涨的火焰。
算着日子,月份也渐渐地大了,临近生产,便叮嘱母亲不必记挂她,她在这里很好。
谁知,等来的不是母亲平安诞下孩子的喜讯,却是母子俱损的噩耗!
苏宁安想到此,唇角凄然,心中像是被人紧紧扼住一般,那股窒息,如今仍在!
那些给母亲和弟弟做的东西,最终也只能随着纸钱化作一缕缕青烟。
苏宁安紧闭双眼,强迫自己不要再想。虽然记不清与严卓相遇的日子,但约莫也差不多了。
她本就因着灾星的命格极少被提起,甚是举家迁回长安城后,亦被刻意隐藏。
所以大多数人只知苏家有庶女苏玉心,知道她这个嫡长女的却是很少。
经过前几日那件事,苏家有嫡女的事想必已经传遍长安城。且他们不仅不安葬正室,反而一把火烧了,还以正室骨灰意图强占嫁妆的事根本瞒不住!
苏宁安又郑重的在佛前磕了三个头,这才整理了下裙子走出偏殿,谁知远远的却见着衣着华贵的韩氏和梅夫人。
“说来我要多感谢你,要不是你告知苏宁安的灾星八字,我还真的将那个扫把星娶进门,到时还不知会惹出多少祸事,怀礼也不会有如今的好姻缘。”
“哪里的话?她生在苏家,我们养着也就罢了,怎能让她去祸害别人?”韩氏陪着笑了笑,她虽非正室,但一直同各位夫人们交往的都是她,且女儿又是宠妃,端的自然是正室的做派。
“要我说啊,你们苏家太过心软,留着那么个祸害做什么?招灾惹祸的,一出生就该摔死!你看看,她还自己不要脸的脏了身子,丢了苏家的脸面,平白占着个嫡女的位子。”梅夫人想到当日儿子不愿解除婚约,若不是她以死相逼,恐怕还真就将这祸害娶进门,心中更气。
一转头,却正好瞧见了苏宁安。
韩氏同她在一起自然也瞧见了,但被苏诚骞训斥后,在外面也不敢张狂,拉了拉梅夫人,“咱们这边走。”
“躲着她做什么?依我说,这不吉利的东西,应该她躲着人才是!”说着便拉着韩氏三两步堵在了苏宁安面前。
苏宁安脚步顿住,扫了眼梅夫人,随意福了下身子,想要绕过她们却被伸手拦住。冷眼瞧着梅夫人,自然没错过韩氏眼底的得意。
“见了庶母都不知道行礼问安?苏家就是这么教养女儿的?”梅夫人看着苏宁安过分精致的眉眼,更是厌恶。
“梅夫人会让梅公子给侧室问安?原来梅家还有这样的规矩?”苏宁安笑笑,“可惜在苏家,正室就是正室,嫡出就是嫡出。无论是侧室还是妾室,皆没有嫡出子女向他们问安的规矩。”
韩氏的脸色越来越苍白,苏宁安轻蔑一扫,“即便我如今不住在苏府,好歹也是苏家的嫡小姐,韩氏,你就这般?”
此刻午时已过,礼拜完的香客也都出了佛堂。
渐渐地,投注在她们身上的目光越来越多,周围的窃窃私语已经不再遮遮掩掩。
韩氏狠狠握着拳,却抗不过非议,扫了周围一眼,只得蹲身向她问安。
苏宁安虚虚的扶了一把,“韩氏你在外面也知礼数,莫怪父亲疼爱,只是对的其他妾室所生的孩子,也该好些。”
此言一出,周围议论更大,她虽为侧室,但苛待妾室子女的事从她一个嫡女口中说出,算是坐实了。
韩氏紧咬着唇,常年端着正头夫人的做派,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前嚷着自己冤枉也着实做不出来,那些人也断不会去查证,只会以讹传讹罢了!
睁圆着眼睛瞪着她,出口的话像是蹦出来的一般,“大小姐说笑了,我哪里敢苛待,只怕照顾的不够。”
苏宁安懒得同她争辩,带着翠竹就要离开,却听得梅夫人再度开口,“我说啊,还是你会养孩子,瞧瞧玉才人如今千恩万宠的,虽是你所生,却不知比这正经嫡出的好出多少倍。”
韩氏听着,虽然夸赞,心里却颇不是滋味儿。什么叫“虽是我生的?”
脸上的难看瞬间难以遮掩。
苏宁安听着梅夫人尖酸刻薄的话,心中微嗤,也懒得理,只是下一句却生生叫她停住了脚步。
“这么个克死生母的晦气东西,怎的还能在佛寺中,也不怕玷污了佛家!”
“梅夫人,慎言!”苏宁安握紧了帕子,三两步走到她面前,那样走路带风的气势,叫梅夫人莫名的惧怕,忍不住后退两步,“你、你干什么?”
“因为子虚乌有的谣言就退婚,害了女子的名声,牺牲自己儿子攀附权贵,想来只有梅家能做得出来。梅夫人此来定是为梅公子祈福不是?难道不更该谨言慎行,莫要叫自己造的口业报应到自己儿子身上,那便是得不偿失!”
苏宁安看着梅夫人顿时铁青的面色,原本前倾的身子稍稍直了起来,扬声道:“佛祖渡人本不分贵贱老幼,但在寺庙中便显露蛇心之人,也不知佛祖肯不肯渡。”
本来求神拜佛之人都极信这些,如今被苏宁安这么一说,更像是诅咒一般,气得梅夫人上前两步,追着已经走出几步的苏宁安,“你这个······”
忽而被她转头冷冷一瞪,眸底的冷意似带着棱角的万年冰川一般,直直向她袭来,锋利且寒冷,叫她躲闪不急。
心头猛然剧烈一提,脚下胡乱的后退几步,幸好被婢女扶着才没跌坐在地上。不觉捂住了嘴,心依然“砰砰”直跳,不只是被那一瞬苏宁安的眼神吓到,另外还真的怕报应到儿子身上!
只得站在原地,冷着一张脸虚张声势,“这小蹄子,断不能饶她!”
韩氏上前,站在她身边,二人的目光直直盯着早已消失在竹林小径的苏宁安,低声道:“夫人说的不错,这等晦气之人,怎能在寺庙中污染佛气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