入了仲冬,随着天气渐冷,终于迎来了今年的初雪。
银粟覆着琉璃碧瓦,白雪红墙,后宫中的锦瑟繁华瞬间换成了素雅诗意,也就是一夜间的事。
已经两岁多的沈怀江见了满院子的雪开心的不得了,迈着短短的小腿踩了满地的脚印,伺候的宫婢也只能跟着在他身边小心翼翼的护着。
苏宁安见着孩子如此欢快的样子,便让宫人们不用那样小心翼翼,在身边看着就行,偶尔摔一跤实在算不得什么。
被指派来照顾沈怀江的嬷嬷亦是宫中极有资历的,见着苏宁安如此,福了福身笑道:“奴婢以前也曾照顾过其他太妃的皇子,每一个都是小心翼翼的,不是怕磕着碰着,就是怕吃食不够精细,万一摔着那是要心疼好久的,顺带着也能让皇上留宿一两晚,从来没见过像娘娘这样任由皇子肆意玩耍的。”
苏宁安身着紫色银丝如意云纹大氅,周围滚了一圈雪白的银狐毛,笑道:“孩子又不是博宠的工具,本宫可不愿如此。”
看着儿子在雪地里玩耍的如此开心,苏宁安又道:“孩子能肆意玩耍的日子能有多少?还不如趁小时候多玩一会儿,等渐渐大了,有多到读不完的书,一件件的麻烦事,到了那个时候有玩的心思,也没了玩的时间。”
话音未落,就见着儿子玩得满头汗,冻得通红的手还捧着一个大大雪球,直直的往自己怀中冲来。
苏宁安笑得温柔,张开双臂紧紧的将儿子护在怀中。
也许总是觉得他就是她上一世那个来不及出世的孩子,虽然知道皇上对这孩子期望颇大,现在也已经有了严父的架势,可就是忍不住对他多溺爱几分。
听着孩子“咯咯”的笑声,苏宁安也跟着唇角一弯,只觉得这一路走来,再多的风雨都是值得的。
然,随着初雪而来的还有凤毓宫的传召。不过虽然是凤毓宫传召,却是安礼亲自来的,苏宁安一愣,“皇上也在凤毓宫?”
“娘娘明鉴。”安礼正欲说什么,小小的沈怀江却忽然抱住了安礼的腿,搞得安礼一时间维持不住皇帝内侍的姿态,手忙脚乱的哄了好半天,才道:“今日娘娘需着宸妃服制,还请娘娘更衣,奴才这就向皇上复命。”
这么正式?
苏宁安扬了扬眉,也没说什么,只是吩咐着照顾好沈怀江,这才由翠竹和莺儿服侍着更衣。
凤毓宫中,众人已至,苏宁安顶着皇上叫人无法忽视的目光匆匆行了礼,即便被允了起身,也不肯抬头去看他,反而将目光落在自己的鞋尖。
大庭广众的,又都是他的女人,她才不愿那么现眼,与他眉目传情。
然,随着一道圣旨,她又成了众人的焦点。
“奉天承运,皇帝,谕。宸妃苏氏入宫以来周旋法度,有柔婉温良之行,亦时时遵从妾妃之德,当为后宫典范,今日起册封为贵妃。”
苏宁安一愣,不自觉的抬起头看着皇上,却见沈言酌含着笑意的眸子一瞬也不肯错开的落在她的身上。
知道他要大封六宫,可那时候只是为了给乐修仪和宁美人要个位份罢了。又想到前几日他意图封她为皇贵妃被她给拒了,为此还同她置了好几日的气。
自己一个人闷在九霄宫,还是她亲自去了,撒了好久的娇,又连声换了好几声“夫君”这才哄得他消了气。
可谁知道他仍执意封她为贵妃。
苏宁安咬了咬唇,看着他眸子里得逞,忍不住弯起唇角,。
她就知道会这样!不过没料到他的动作竟会这样的快。
不过皇贵妃这位子现在对于她确实过高了,且不说皇贵妃本就有协理六宫之权,位同副后。可她现今根基未稳,如今孩子还小,更何况还有一个意味不明威胁着她的盛衡,实在不适合走上这么高的位子。
且,皇后仍康健,却莫名其妙的封了皇贵妃,前朝还不知该如何议论呢!
不过贵妃这个位子,她却当得。虽然本就是她囊中之物,只是若直接开口要,也太掉价了,不若欲拒还迎。
反正那个男人骨子里的执拗是按也要把她按在贵妃的位子上的。
苏宁安眼角一弯,又听安礼继续道:“封乐修仪位乐昭仪,封宁美人、许美人为婕妤,封乔才人为美人,封姚宝林、慕宝林、何宝林为才人,封梅御女、江御女为宝林,钦此。”
众人皆得到了晋封,但是风头最劲的依然是宸贵妃。
虽然心有不甘,但好歹晋了位份,待遇上也会比以前强得多,虽然有的人心里犹如吃了柠檬一样,但面上也是高兴的。
众人一起谢了恩,沈言酌这才如往常一样将苏宁安扶了起来,“朕的贵妃娘娘,可满意?”
苏宁安咬了咬唇,虽然不想在这里同皇上太过亲昵,但指尖恰好落于他的掌心,便轻轻挠了挠他的掌心,柔声道:“臣妾多谢皇上。”
沈言酌眉间一扬,因着这细小的动作,眼眸越发的深邃。
众人自是看不到他们之间的小动作,只道皇上怎么待宸贵妃越发的深情了?这都入宫好几年了,怎么还没有腻的意思?
以前皇上最多可是宠几个月就换了新人的!
这一晚,沈言酌毫无例外的又宿在了朝露宫。
苏宁安窝在他怀中,用鼻尖蹭了蹭他劲瘦的腰身,一脸的无奈,“可是当了贵妃,就不能像以前那样撒娇耍赖了,还得做出一副表率的样子,想一想就觉得累。”
沈言酌却是故意揉着她的腰间,让她忍不住的轻吟出声,叫她害羞得索性把脸紧紧贴着他的小腹。
瞧她长了一副温婉大方的样子,无论谁看了都得道一句“贞贤”,谁又能想到私底下竟是这样的柔软娇憨?
顺着她随意披散的长发道:“谁说不可以?朕准你撒娇耍滑,娇蛮任性可好?”
回应他的是被宠到极致的女子的开心的笑声。
入了腊月,很快便到了冬至。
每年的冬至宫宴是与新岁同等重要的,有时甚至比新年更加隆重。
今年的宫宴,是皇后和贵妃一同操办,自然比以往更加的精致,亦更加的盛大。
苏宁安在宫宴上多喝了几杯,面上带着醉人的粉红,虽然没醉,但却有些晕,便让翠竹扶自己出来吹吹风。
殿中本就热闹非凡,推杯换盏的,又有烧得暖烘烘的地龙,所以刚从殿中出来时还不觉得冷,但走了一段距离却有些寒意,苏宁安便吩咐翠竹去将大氅取来,自己则坐在假山边的一块大石上。
“娘娘一个人在此,可是丢了东西?”
忽然的一声,让苏宁安心中警铃大作,立刻站起来看着身后的盛衡。
只见盛衡就这样大剌剌的站在她几步之外,摊开的手掌上,正是那支她丢失许久的短簪,还有一缕被理顺了的且用一根红线缠绕的青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