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瑞洪镇？”
顾识君瞪着调任令上面地名，怔愣了好半晌，才抬头。
“如果没记错的话，应该是隔壁市偏远的一个小镇，我……我没申请过这个地方，为什么会突然被调到这里？”
于成从电脑屏后抬起头，慈爱的看着她。
“你以前所在的经侦一队虽然恢复，但已经有新成员到任，也就是现在经侦部门不缺人，而一线岗位中只有瑞洪镇还缺民警，这个地方虽偏，但实打实有事做，与基层多接触也有利于成长。怎么？看你这样子不想去？”
她干笑两声，心虚的将调查令放在桌上。
“也不是不想去，就是您也知道咱们的规定，一旦被调到镇上局里，想再调回来就难了。”
于成摇头失笑，喝了一口刚泡好的热茶。
“放心，任期是半年，半年之后可以再申请调回市局，你不是一直想去刑侦吗？小宋可没少跟我提，只是现在刑侦不缺人，半年后会招新考试，你再凭实力考回来就行。”
“哦。”
老顾以前就是在刑侦，所以她最开始最想去的部门就是刑侦，只是后来机会不好没碰上招新。
“放心，我虽然将申请调令的事告诉你妈，但只是出于老战友的关心，况且，她又不是不明道理，只是关心则乱。而且职位调动的事要看上头，任何人都管不了。”
意思就是韩女士即使想插手也无能为力。
她感激一笑。
“多谢于叔叔。”
于成眉毛一横。
“哦，不，多谢于队。”
局里的职位调动都经过上面审核，只要高职令下发，就必须在规定时间内到岗。
这样也好，反正现在与韩女士的关系剑拔弩张，还不如趁机拉开下彼此的距离，缓和下关系。
只是……
要怎么跟鹿景亭提呢？
才刚确认关系，就要分开半年，别说鹿景亭不舍得，就连她也不想。
但，这是一个很好的提升机会，绝不能轻易放弃！
市人民医院对面咖啡厅靠窗的位置，顾识君与鹿久久两人对立而坐。
鹿久久望着窗外亮如白昼的医院大楼，优雅的抿了一口冰美式。
“所以你想让我帮忙支招看怎么告诉我哥比较适合？”
“嗯。”她严肃点头。
“这种事又不是一天两天，可是半年！只能直接说了，虽然你们刚在一起，有点难接受，但我觉得他应该能理解。”
“我当然知道他会理解，况且，以他嘴硬别扭的性格，即使心里难受也会笑着支持我。”
“那你还担心什么？”鹿久久不解。“半年说长不长，说短也不短，要真想你了，直接去看你就行，也没啥问题。”
“这才是最大的问题！”
顾识君深呼吸，脑海里不禁闪现出许多鹿景亭曾借酒消愁的画面。
心狠狠一揪。
“我不想让他再回到从前，那个冷冰冰，浑身都是刺的人，即使被伤害也从不反击，只对自己狠的人。”
鹿久久诧异挑眉，震惊的问：“你说的这个人，确实是我哥？”
“确认，以及肯定！”
还记得大一上半年期末考试，那个时候就已经关注鹿景亭很久。
他是法律系才子，当年以最高分考入云大法律系，并且每学期都是系里第一，这次自然也不例外。
可她却听到很多嬉笑，嘲讽的声音。
议论他这个第一得的不真实，并不是靠实力，而是靠姓鹿这个身份，因为鹿家是学校的股东之一，必须给他第一的名次，好全鹿家名声此类的话。
三人成虎，流言就越传越凶。
虽然校方和系里已经出过声明，并将鹿景亭每科学习成绩公开，有凭证可查，有理可依。
但大家只愿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事实。
自此学校就流传着他成绩不实的传闻。
明明凭实力得到的东西，在别人眼中却是造假，这种打击是毁灭性的。
那是她第一次看到他喝酒。
一个人在一个小酒馆里，一杯接着一杯，喝着高浓度白酒像喝水一样。
那是她第一次体会心疼的滋味。
鹿久久望着顾识君眼底慢慢染上的红血丝，感慨一叹。
“难道这就是惺惺相惜，被守护的感觉？还真有点羡慕和嫉妒。”
她抿唇一直没有说话。
“不过他是成年人，没有你的时候也过得很好。况且，律师的承压能力很强，放心告诉他就好。”
可话虽如此，但感情的事，如人饮水，冷暖自知。
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开口。
难得周末，两人开开心心约会看电影。
这还是他们第一次正经约会，鹿景亭也难得没有穿正装，一身白色休闲运动装，细碎柔软的头发耷拉在额前，倒是增添了几分忧郁的气息。
“看什么？盯的人心里发毛。”
顾识君不好意思的别过头，假装看路边的风景。
鹿景亭紧紧牵着她的手，漫步在人涌动的街头，唇角微勾，声音愉悦的说：“在想你穿裙子会是什么样子。”
“嗯？你又不是没看过。“
“那不一样，没有一次是你特意为我穿的，当然不同。”
这话怎么听着这么奇怪？
而且还有一点肉麻。
她无奈翻白眼：”堂堂律所老板，怎么还和小孩子一样，说这种奇怪的话。”
“对女朋友，有什么不可以。”鹿景亭倒是不在意，开心的牵着她直往前走，看看这个，瞧瞧那个，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。
这种岁月静好的安宁，让她的心莫名一软，浓浓的不舍在心头徘徊荡漾。
“其实，有件事我想……哎……”
话还没说完，她就像一只被拽在手里的风筝，不停往前跑。
“有什么事待会说。”
鹿景亭冲她神秘一笑，拽着她走进一家高档女装店。
身穿黑色连衣裙套装的服务员十分礼貌的将他们迎进去。
“先生您好，请问需要什么方面的衣服呢？”
“需要两套适合她的衣服，设计简单，日常一点就行。”
“好，那请您稍等。”
第一次约会就买衣服？
拜托他是从哪学的老土招数？！
“那个，我不缺衣服。”她试图阻止鹿景亭这迷惑行为。
“我知道。”
“所以不用浪费这个钱。”
“但我想给你买！”
“哈？”
此言一出，竟让她无力反驳。
但这里的衣服一看就是平时坐办公室的白领穿的职业套装，她马上就要调走，到镇上的岗位，肯定需要天天出外勤，哪里有机会穿？
本着不浪费的心，再试探。
“这些我都不喜欢，所以咱们走吧。”
鹿景亭回头意味深长的望着她，眼神晦暗不明。
“怎，怎么了？”她忍不住心虚的问。
“没事。”
说完转身率先大步离开。
望着消失在转角的背影，突然一阵莫名其妙。鹿景亭的脾气一直很稳定，从不会发脾气，今天到底怎么了？
难道是……
慌张跟上，却发现他乖乖站在街边，听到脚步声才抬头。
眼神极委屈的望着自己。
心猛得一揪，无奈长长一叹。
“都，知道了？”
“嗯。”
难怪突然这样。
“我，不打算瞒你，就是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说，毕竟，我们才开始，就要分开半年。”
“什么时候走？”
鹿景亭没有问原由，好像从开始他就十分了解自己，并支持她一切决定。
鼻头不禁一酸，眼睛也酸得厉害。
“下周一报到。”
“北市离瑞洪镇坐车需要一天时间，也就是周日就得走，今天还忍着不说，是打算临走时说吗？”
鹿景亭本不气，但只要想到她明天就会离开这座城市，心就空得厉害，也很不舍。
“我支持你一切的决定，但最起码这件事你应该第一时间告诉我，而不是我从别人口中听到。”
感觉胸口被浓浓的怒气撞击，疼得浑身颤抖。
“对不起。”
这件事她确实处理的不对，如今箭在弦上，放在任何人身上都不能接受。
“不用道歉，你也没错，虽然这句话很矫情，但你确实让我觉得，我并非是你心里第一的选择。”
这种感觉让他很没安全感，就像他们彼此间隔着一层浓浓的雾，明明近在咫尺，却靠近不了半分。
“当然不是。”她握紧他的手，焦急说出心里话：“我，我不是不想告诉你，只是不想和你分开而已。”
听到真心话，鹿景亭故意皱紧的眉头蓦得一松，唇角勾起愉悦的笑容，凝视着她的双眼在阳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。
“逗你的，真以为我这么小气啊。”
焦急紧张的心蓦得一松，生气的甩开欲上前的手。
“你真的很无聊，干嘛开这种玩笑，我都快急死了。”
“其实在你告诉久久的那一晚，她就已经全部告诉我了。”鹿景亭边说边霸道的牵住她抗拒的手。
“叛徒！”她低声吐槽。
“她告诉我这些可不是免费的，而是希望我能资源共享。”
“资源共享？共享谁的资源？”
“秘密！”鹿景亭神秘一笑，两人继续沿着街往前走。
“还有，你是傻子吗？干嘛担心这些有的没的。”
“哈？干嘛突然骂人。”
“难道不是吗？我都多大人了，还让你放心不下。再说，去一线工作半年，对你来说是非常好的历练机会，我高兴都来不及。况且，现在都什么时代了，开一天车就能见到面的事，何必这么扭捏不舍。”
“所以你就没有一点难过和不舍？”
紧握着她的手忽然一紧，泄露他此刻的心情。
她抿唇一笑。
“就嘴硬吧，明明很不舍得，非要逞强。”
两人就这样有说有笑，吃吃逛逛，还看了一场电影。
鹿景亭将车停在离小区不远的地方， 能清晰看到小区大门，但极难被人发现。
车内开着凉气，一点也不热，但手从车停稳后一直被紧紧握住，掌心此时滚烫灼热，甚至开始冒起细汗。
“那个，我真的要回去了。”
再晚点韩女士又要打电话催了。
“我知道。”
“所以，你能不能，放开我了？”
“不要。”
“……”拒绝的可真快。
回头无奈瞪着鹿景亭，别看现在人有三十岁成熟年纪，但耍起赖来就像小孩子。
“咱们今天饭也吃了，电影看了，街也逛了，甚至连衣服也买了，你还想怎么样嘛。”
面对撒娇最好的办法，就是以毒攻毒。
鹿景亭微笑伸手摸了摸柔软发顶，突然掏出车钥匙塞给她。
“这车给你开吧，毕竟要去那么远的地方，来回也不方便，开车会简单一点。”
送车？
这么突然，这么豪横吗？
鹿景亭行事一直很低调，以至于总是让人忽略他是富二代的身份。
只是这车少说几十万，瞪着掌心的车钥匙，忽然觉得沉重万分。
“不，不用了，衣服我收了，但车是真用不到。况且，我虽然有驾照，但也没怎么开过，不安全。”
“我教你。”
他眼睛一亮，仿佛正在等着这句话。
“现在吗？”
“对呀，反正才十点不到，用不了多长时间，四十分钟左右，从你家开到我家楼下，足够了。”
大晚上练车？
怎么这么诡异和不安呢。
她狐疑的望着鹿景亭殷勤的动作。
“你是不是又筹备了什么奇怪的事？”
上次在云大的告白就已经够让她抓马和尴尬了，虽然很感动，但不想再社死第二次。
鹿景亭解安全带的动作一紧，笑得十分真实。
“当然没有，你以为我那么闲？天天有空想那么多？”
“那难说，我在你们律所可是有眼线的，江媛师姐还明确告诉我，你最近可是推掉不少案子。说不定就是挖空心思想一些有的没的。”
“拜托，经营律所是靠钱不是靠毅力，推掉的几个案子只是因为不合适而已。”
说完长腿一迈利落下了车。
看他兴致勃勃，只好乖乖配合。
解开安全带，下车，再转到驾驶座，一气呵成。
鹿景亭开心的钻进副驾驶，并乖乖系好安全带，刚准备开口时，却见她利落启动车子并打转向缓缓滑入车流。
这个时间路上车辆不多，但她一直将车速控制在六十左右，平稳行驶不慌不忙。
“所以，你刚才是骗我的？”